看尽长安花

第41章 伤疤

  我此时已经心如死灰,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其实我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陈老板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行商之人,敢一口气绑了杏林圣手的徒弟和拜月教圣女的妹妹,后面肯定会有人给他指点或是撑腰,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他。

  苏垣城。

  他不在他的长安城好好待着,竟非要在这十万八千里外的苗疆掺上一脚,是闲的没事干了,还是人品不怎么地道。

  “小兄弟,刚才不是还伶牙俐齿的么?现在怎么这么沉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为兄知道的,一定为你解答,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老板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问道,言语间特意加重了小兄弟这三个字,看来他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却还陪着我在这里演这出闹剧,我一直以为自己不算是个笨蛋,没想到还不是被耍得团团乱转。

  陈老板命陈贵将我的双手紧紧的缚住,捆住双手的绳子为了增加强度和韧度,可能拿桐油泡过,其实这纯属是多此一举,他哪怕不用什么桐油泡过,我也绝对挣不开。

  因为这粗麻的绳子非常粗粝,双手只要稍微一动,与麻绳接触到的肌肤便会如同针刺一般疼痛,我吃痛挣了两下,手腕上立时出现红肿的擦痕。

  陈老板那张丑陋的脸此时还在我的面前迫近,他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以施离小兄弟的性子,会拉住我问个不停呢,没想到竟沉默至此,看来,还是苏大人最了解你。”

  “你想让我问你有关苏垣城的事情?”我对他小人得志的样子嗤之以鼻,他这种巴不得天底下人都知道他得意了的个性真是了不得,可我偏偏不会让他称意,他越是想要我求着问他关于苏垣城的事情,我越是不会问他。

  我这个人性格恶劣得很,而且最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我勉强自己朝他得体的笑了笑,“我偏不问,我对他的事情最不感兴趣。”

  陈老板讨了个没趣,意兴阑珊的摆摆手让陈贵押着我走到了船头的桅杆,然后将我牢牢地绑在了桅杆上,此时正是一天中日头最盛的时候,桅杆处又没个能够遮阴避光的地方,我就在烈日下曝晒着,没多久我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晒得晕乎乎的,低下头能看见我头上的汗正一滴滴的落在甲班上。

  而陈老板竟然在船头摆了张桌案,桌案上摆满了琳琅各色的珍馐美味,头顶的伞盖也是华贵非常,身旁还立着两个侍女,各持一把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为他扇着风。

  他则一边临风独饮,一边自娱自乐的吟诗作对,别提有多造作了。

  我此时被绑在桅杆处,面前就正对着陈老板,我本以为自己会暴跳如雷或是忍不住咒骂他,可没想到我此时心中却是极其的平静,甚至我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容纳得下他这么个丑角。

  太多的事情都是我本以为,却没有那么做。我本以为我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被他们绑在船头作为挟制初瞳的人质,可我却在看到那柄扇子的时候,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我觉得自己能理解风神之于初瞳的意义,正因为如此,我不愿意亲手破了她的蛊,却也正因如此,我不得不来破她的蛊。

  不知道我这么半死不活的在桅杆上挂了多久,意识都有些不清了,却突然觉得周身的风变得凉爽多了,我抬头看了看天,原来此时已经是接近黄昏的时刻了,太阳在西边将坠未坠,似乎已经快要进入到苗疆的地界了。

  “不知道贤弟有没有做好准备,接下来的戏可就要你来演了。”陈老板端着酒杯站到了我的面前,弯下身子,戏谑的问我。

  “小爷我可是写戏的,从来都不会演戏,我看还是陈兄你更适合演戏,好一个天生的丑角。”我勉力张了张嘴,想继续跟他斗起来,可发出的声音却是喑哑难听的。

  “愚兄之前怎么没有看出贤弟竟是如此有骨气的人?既然接下了苏大人的扇子,就把这出戏给我好好演,你现在就是砧板上的一条鱼,随死随生都是我说了算。”被我说他的丑角的话所激怒,陈老板将手中上好的白瓷酒盏用力掷在了地上,精致的酒盏登时摔成了粉碎。

  陈老板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看他,其实我挺想像戏里的人那样,威武不屈的朝他的脸上吐口唾沫,但我现在口干舌燥,哪还有多余的唾沫来便宜他。

  “陈兄说得真是严重,我人都让你绑在这儿了,还能翻出什么花,你真是太高看我了。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让我有机会活着逃出去,否则到时死的就是你了。”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实在是太劳心劳力,我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要被撕裂了。

  陈老板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气不过对着我的脸就是反手一巴掌,我的脸才多大一点儿,这么一巴掌拍下来,我半边脑袋都木了,他右手上戴的戒子似乎划破了我的脸,伤口火辣辣的疼,我低下头,立刻就看到了鲜血滴滴拉拉的落在地上。

  我不禁有点为自己花容月貌的一张小脸儿委屈,长这么大,除了额头上一道六岁时因为顽皮在桌角磕出印子,还没这么明显的破过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