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和古人斗智斗勇的日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还是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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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这句话,父子对视一眼,然后沉默了下去。

  马车很快就停下了,按照规矩宫外马车并不能进宫门,但这是荣王府的马车,因此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往里走,不过也只是走到正殿外面的空地上,就有人请两位下车。

  两人相互搀扶着下了马车,又有一位打扮十分体面的小太监领了两个人往大殿走去,却不料没有进大殿,而是绕到左边顺着抄手游廊继续往里面走。

  走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小太监脚步一顿,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宁致远:“宁将军,您请吧。”

  宁致远看了一眼小太监,沉吟道:“那犬子……”

  小太监似笑非笑:“皇上宣的是宁公子,您且在这殿中休息片刻,还要劳烦宁公子继续跟我走。”

  宁致远眉头皱了起来,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敢违抗圣命。

  宫中没有太多时间和耐心给他们犹豫,只是一息之间,父子二人便下了决心。

  宁致远推门而入,宁元嘉继续跟着小太监往前走。

  又拐过几个弯,路过了数个金碧辉煌的宫殿,最终在一处不太起眼的厢房停下了。

  宁元嘉正想发问,就见小太监走开了,宫中不可大声喧哗,他也没能叫住对方。

  懊恼之际,就听有人在背后说话:“宁元嘉?”

  宁元嘉回头看时,却见一身便服的皇上站在他身后注视着他。

  在此之前,宁元嘉从未单独和皇上面对面过,也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冷到这种程度。

  不是说言语的语气,而是整个人往那里一站,你能觉得自己身边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他脸色有些发白,身形瘦削颀长,看上去迥异于宁家粗犷的风格。

  但皇上一颦一笑之间,都是上位者的压迫感。

  宁元嘉忙跪下行礼,心中却暗自思忖:“皇上找我问话,为何不是把我叫去日常和臣子讨论事情的宫殿,而是约在这里?这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皇上没有理会他的行礼,迈步跨过他就进了宫殿。

  进了大门是一个院子,院子很大,但原本铺了石板的地面全被掀开了,种了一些不知是何品种的树苗。

  宁元嘉有些疑惑,但他也不敢起身,只得扭转自己的方向,对着打开门欣赏景色的皇上。

  皇上沉迷在景色中,过了许久才开口:“听说你救了小郡主,朕心甚悦,决定赏赐你,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加官进爵?”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中自带了一些迷离的音效,让宁元嘉有些恍惚。

  宁元嘉摇了摇头——这次丝毫没有面对宁致远和宁心时的迷茫——说:“这是臣应该做的事情,不应再要赏赐。”

  “哦?”

  皇上的反应很诡异,往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他只会交给礼部去办,更别提还被臣子驳回了面子。

  但这次他却纹丝不动,目光沉沉地看向宁元嘉:“你这番话似曾相识,你接下来想说什么,看上谁家姑娘求赐婚呢?”

  宁元嘉一滞,话到嘴边又滑了下去,他说不出口!

  因为皇上看着他的眼神,暗潮涌动,仿佛就在等他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将那个想法碾压成粉末,随风散去,一点不剩下!

  宁元嘉蠕动了几下嘴唇,他心中风雨飘摇,却想起来贼寇用刀架在小郡主脖子上的场景,耳边也响起了方才在马车上时,宁致远和他说的最后几句话。

  宁致远说:“既然决定了,那就万山无阻。”

  宁元嘉定了定神,说:“臣确有此意,臣斗胆,想求娶小郡主。”

  他咬着牙说完这番话,觉得自己两股战战,几乎要瘫软下去。

  但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对方回话。

  若不是两人离得近,宁元嘉还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否则他都要以为皇上走了。

  夏日午时,知了声声,听在闲人耳中是宁静,听在宁元嘉耳中,仿佛是催命符。

  皇上这才慢慢悠悠地开了口:“知道斗胆,还说什么?”

  说完这句,他迈步走下了树林。

  树林还没形成规模,此时只是一些小树苗,若是想长成树林,至少要有七八年。

  但皇上仿佛置身于七八年以后的此地,尽情摸索着每一棵小树苗,想象着他们长成大树的样子。

  宁元嘉在这边石阶上跪着,头也不敢抬,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所幸没过多久,就听有小太监报:“禀报皇上,宁将军带到。”

  方才还不让他们父子二人一起,此时却忽然喊了宁致远来,纵使宁元嘉迟钝,也觉察出不对来了。

  皇上闲庭信步一般上了台阶,在太监们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了,笑着问宁致远:“爱卿,你知道……你应该知道吧。但你也理应记得……你为什么会这么糊涂呢?”

  他这番话把宁元嘉彻底绕晕了。

  宁致远却脸色深沉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但这并不相悖,小郡主也是皇室中人。”

  宁元嘉这才明白,皇上问的是宁致远知道自己要求赐婚,也理应记得宁府和先帝的约定——先帝曾说,宁府生女嫁入皇宫,生子娶皇室之女。

  他多少听宁致远说起来过,好像是当初宁致远救了先帝一命,先帝便说下了这么一个承诺。

  但这承诺,由人王说出来,便仿佛成了枷锁。

  皇上眼神有些危险:“你和朕装什么糊涂,小郡主的身世你不清楚?”

  宁致远低下了头,但腰背依然很挺拔:“小子对小郡主一见倾心,还请皇上成全。”

  皇上定睛观瞧,足足看了一盏茶的时间,嘴角一丝飘浮不定的微笑才漾开。

  “将军怕是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宁致远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为自己孩子求幸福的父亲。”

  皇上坐在阴凉的地方,整个人陷在阴影中,仿佛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泥沼。

  过了一会儿,皇上身边常用的公公章林便催宁家父子走,说皇上要歇息。

  拒绝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多待也于事无补。

  待两人都走了,皇上忽然问章林:“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