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眠一向是个冷血的人,顾辞渊认识他这么多年,对他的绝情早就见怪不怪了,如今听他说这一番话,也只是淡淡反驳:“既然你早就知道她是别人弃掉的棋子,那当初为什么还要执意承认她是你的未婚妻,说什么不费神,其实你早就在为另一个人费神了,初云市的各大媒体都说你江大少爷有情有义,一直记着叶家当年的恩情,连自己弟弟不要的女人都敢收了,你江大总裁现在名利双收,感觉如何?”
江风眠伸手捏了捏下巴,淡然回道:“顾总裁话里有话啊!”
“你懂就好!”顾辞渊眯眼笑着,笑容诡异莫测。
江风眠无视他的笑容,走过去,同他并肩而立,双手撑在围栏上,眼睛却眺望着远处,繁华的城市内,万家灯火升腾,在风里几许明灭。
他低低的开了口:“也是,你问的很对,不过这感觉还真是不怎么好,站的越高就越是害怕,好像随时都会有人把我从现在这个位置上拉下来,然后万劫不复!”在亲人面前不敢软弱,在朋友面前不敢低头,但这些内心深处的话,为什么就敢说与顾辞渊听呢?因为他深知,两人不仅仅是对手,更是维系一生的异类知己。
顾辞渊也俯下身来,双手交叉靠在围栏上,冷淡提醒:“要是不想被人从现在这个位置上给推下来,那、你可就要小心身边的人了!”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得出那人的狼子野心,没理由江风眠会不知道,顾辞渊忽然有些看不懂江风眠了。究竟是怎样的感情牵绊住了他,明明已经被那人给一步一步夺去了有利条件,可他却迟迟没有动手去讨回来,他对他就那么重要?
“要下手,谈何容易啊……”最后一句似在感叹,也似在自我安慰着,江风眠的心头一次变得乱糟糟的。
在他们的身后,灯火通明,宴会上杯觥交错,各位宾客们还在互相寒暄着,一派靡靡之音。
顾辞渊知道江风眠其实也和他一样,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过早的承受了家族的负担,嗜血无情、勾心斗角,哪样不是身为商业豪门家族的人所必须要逼着学会的。
“江一城呢?”沉寂半响,顾辞渊终于转移了话题。
“诺,在那里呢!”江风眠随手指了指不远处,身形慵懒。
循着江风眠的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远处的黑暗里站立着一个人影,身形修长,短发在清冷的微风中飞扬。
“江风眠,我先走了!”江一城淡淡说道,然后转身便走,目光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看来,你这个弟弟真的是很难对付啊!”顾辞渊不由的感慨道,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也是这样,不管是江风眠还是他,都拿这个人没有办法。
“是啊!”江风眠看着江一城缓缓离去的身影,长吁了一口气,才转过脸来对着顾辞渊说道:“顾总裁似乎对我弟弟很有兴趣?小心和我一样,引火烧身哟!”他语气难得的轻佻,整个人一改往日的严肃,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面目,只是作为江家的当家人才不得不表现的很有威慑力。
他将最真实的一面都留给了顾辞渊——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最后,没有留下一句告别的话,便转身走了。可惜,两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一晚的星光,却成了两人最后交心之谈的见证。
……
早上七点,明德市警察局。
一大清早,苏北舟就兴冲冲的拿着从法医科那边得来的报告跑进了李教授所在的办公室。
“熏落姐,李教授,法医科那边的报告出来了……”
蓝熏落此时正站在李教授的办公桌前向他汇报着昨天跟踪那个中年男人的情况,“教授,那个人的生活看起来并无异样,白天在殡仪馆当临时工搬运尸体,晚上回去照顾自己病重在床的母亲,也没有接触什么其他奇怪的人……”
她的话还未说完,苏北舟就冲了进来,高兴的把手中的报告放在了桌子上。
在意识到蓝熏落的存在和自己貌似打断了她和李教授的谈话,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有些窘迫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尴尬的笑了笑,才说道:“不好意思啊,熏落姐,我一时激动,就打断了你和教授的谈话。”
蓝熏落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便退到了一旁,腾了个位置给苏北舟,方便他汇报从法医科那边得来的报告。
“你这小子,眼里就只有熏落,没看见我这个老头子吗?”李教授咳嗽了一声,表示不满。
意识到李教授还在旁边看着,苏北舟立马换上了一副有些欠揍的笑脸,“这这这,教授,我哪能忘记您呢?只是您那么和蔼可亲,应该会原谅我这个小辈的莽撞吧!”
“你这小子,跟辞渊年轻的时候还真是像,说话总是喜欢给人戴高帽,好了,不听你贫嘴了,赶快跟我说说这次又有什么收获吧!”
闻言,苏北舟立马把放在桌上的报告翻开,指着第一页由电脑扫描出来的黑色字体说道:“教授,上次熏落姐送到法医科的碎纸片的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纸质是一般的A4纸,因为纸张不全,目前扫不出字体,只扫描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你们看一下!”
蓝熏落和李教授立马凑上前去瞧,上面只有八个读不懂的字——“七点、地下室、回来、万……”
“教授您看出来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了吗?”蓝熏落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李教授。
李教授在嘴里细细的喃喃着这八个字,到最后也是一筹莫展,失落的摇了摇头,又继续沉思着。
片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向蓝熏落问道:“熏落,明天是死者的葬礼了吧!”
“嗯,是的,明天我会跟北舟去盯着的,一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向你禀报!”
李教授摆了摆手手,说道:“不用了,明天死者的葬礼辞渊会去,你们有什么消息,向他禀报吧,我这边还有一个故人要见。”
顾辞渊?为什么又是顾辞渊?
“教授?”蓝熏落忽然问道:“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总是要让一个外人来介入这个案件?这样明显与理不合!”
“你对我的安排有异议?”李教授的脸冷了下来。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不明白……”
蓝熏落还未说完心里的疑问,就被李教授冷声打断了,“好了,够了,熏落,以后你会明白的,你等下继续去监视那个搬尸工,有什么问题随时回来反映!”
“是,教授!”蓝熏落恭敬的回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苏北舟向李教授匆匆道了个别,也跟着走了出去,“熏落姐,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
第二天,当蓝熏落和苏北舟急速赶往叶思敏的葬礼上时,葬礼上已经坐满了许多的人,放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给人一种沉肃的气氛。
叶家自从一年前破产后,早已经是树倒猢狲散了,哪还有什么亲戚会来参加叶家大小姐葬礼,在场的这些人不过都是冲着江家滔天的势力而来的,能求得和江氏集团的合作,也是美差一件。
原来,一场葬礼,也能成为商业利益交换的场所,蓝熏落不由的在心里发笑。
不过,让她疑惑的是,江风眠,一个初云市的老总,且作为叶思敏的未婚夫,为什么不在初云市举行叶思敏的葬礼呢?这样不是更方便他拉拢人心吗?再加上媒体的报道,更加坐实了他是有情有义之人,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