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迎面看见两个年轻的女子,侧着张,脸对着我和杜泽浩。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看起来很像是竹篾的工具,对着跟前的白色罐子全神贯注,像是在画着什么。
我走进,发现那些做罐子的泥土,竟然都是一些类似于观音土的生土。微微有些沥干了水,尚保持着柔软的本质,竹篾一划一刻,立即有各色各样的花纹浮现在上面。
“请问……”杜泽浩张嘴,立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正背对着我站在一个书架前面。书架上没有一本书,清一色排满了大大小小的罐子和各式工具。
“有什么事吗?”侧事,一个三十来岁的女热弯腰撩起帘子,款款移步而来。
“嗷,杜总!”看到杜泽浩的背影,她就认出了杜泽浩。立即的,她双手缠绕在前,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便再次移开视线,望着杜泽浩:“您怎么会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我带人来看看……”杜泽浩脸上有一丝不自然一闪而逝,右手对着身后的瓶瓶罐罐比划了几下,转身向着女人出来的侧室移动脚步:
“我要是想做一个这样的罐子,得多长时间才能学会呢?”
“杜总您想要,随便从这里挑一样好了!”女人挺会说话,估摸着这房子什么的,都是杜泽浩借给她的。看样子,她并不像是外面楼房里的那些破落户。
我对她突然产生了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杜泽浩走到我身边,伸手拉住我,把我往女人刚才出来的那间屋子走。
一脚跨进,才发现这个地方还真的是有着一种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错觉。外面是做陶罐的,可是这里面,稀奇古怪的农具摆了大半个房间。
还有几种竹制的桌椅、橱柜摆在那里,我刚向前走了几步,一脚就碰到了五六十年代农村小婴儿用来休息的藤椅、摇车什么的。
我蹲下身子,对着其中一架摇椅摸了摸,摸得满手黑灰。我嘴角下意识一撇,立即听到杜泽浩在我身后发出清脆而又爽朗的笑声。
我抬头看他,他身子一转,向着其中一架织布机走了过去:“苏夏,要是你妈还活着,这玩意她一定非常喜欢吧?”
“我妈?”杜泽浩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我妈,这让我感到十分意外。不过,他似乎并不知道,我确实没有娘,不过,我娘并不是死了,而是被我姥姥和姥爷带回县城了。
“啊,就是你娘。”他似怕我听不懂,沉默了一下,一面来回抚摸着那织布机,一面开口跟我解释:“在我们这里,都是不喊娘,直接喊妈妈的。”
管他是喊娘还是喊妈呢,长这么大,我连我娘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晓得。她会喜欢什么,我又哪里会知道?我不想回应杜泽浩的话,何况这些东西也压根不可能属于我。
我转身从侧室走了出来,那两个年轻女孩其中的一个已经把陶罐画花纹结束,起身走到靠近门口的一个木架子后面,端坐在那里,又不知在干嘛。
我走进,发现她把陶罐倒扣在一个平面上,平面不知被什么东西催动,正高速地顺指针旋转着。不一会儿功夫,那陶罐就在高速前进中,模糊成了一个影子。
“苏夏,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你娘?”不知什么时候,杜泽浩走到了我身后。一手扶上我肩膀,一手撩拨着我耳边发丝。
这样被一个异性亲密地抚摸着,还叫我十分不习惯,我肩膀一扭,身子往下一蹲,轻轻松松避开了他的接触。
起身,再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有几分不自然停留在那里。眸子一闪,看向一旁做陶罐的女孩,她的眼睛里有惊讶也有遗憾。
我想,像杜泽浩这样的人,不论穿着怎么掩饰,也遮挡不了他身上浑然天成的那种气质吧?有些人的气场,天生强大,强大到其他人压根无法去忽视他。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遇到有人会……怎么说呢,像我奶奶说的那样,只要一出现,所有人的眼光都会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整个就是……特别……不舍,或者说不清哪里喜欢,但是就是喜欢的不得了?
“以后,关于我娘的事情,请您别再提了。我不喜欢,真的,不是开玩笑。”我反手摸了下嘴唇,一手摸下去,满满都是汗水。
“老板娘,我想做一个人头,大概要多长时间?”我的话,也不知杜泽浩听进去没有。他竟然陡然把身子一转,冲一直站在我们身后沉默不语的老板娘喊话。
“啊,人头?”杜泽浩的话显然叫老板娘没有想到,她一愣,极好的面容对着我所在的方向扭了扭,而后又正视前方:“这样啊,我想你得到对面的泥塑工艺圆看看。”
“嗷,这样啊,我想做一个和我脑袋一模一样大的头。”杜泽浩想做头,还是一模一样的,这个想法叫我不禁噤声不语,默默和他拉开来一段距离。
老板娘的话让我抬腿,跨过门槛,径直往外走。我以为他想去对面的泥塑工艺圆,对着身后的老板娘弯了弯腰,赶紧跟上。
哪知,她出了陶罐工艺的大门,把脸一沉,便自顾自沿着来时候的路往前面的楼房走去。我本想悄然和他岔开道路,他停下脚步,回头冲我冷冰冰一瞪。
“苏夏,你要知道,我并不想害你!”他站在那里,等着我走到他身边才再次抬腿往楼房走。他说话的时候,我脑子里忍不住想起那家旅馆,赵武抬脚把橘猫踹死的场景。
相比较赵武的残忍和无情,肯下河救猫的杜泽浩确实有良心多了。可是,才送的小猫就掉河里,世界上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我知道,你只是暂时不想害我!”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有从我身上得到他想要得到的理由,留着我,活到现在呢?我绕过他,向着楼房走。
身后传来他的一声叹息,若有若无,叫我心里微微一颤,他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你这个磨人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