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是你说的。”总监脸色好像恢复了不少,带着看好戏的意味:“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我闹这么久,你以为就这么简单?我在心里悄然笑那女人想得太美,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但如果我完成了,那就能证明总监你错了,我能做,你们财务部一样能做,但这本就是你们的责任。所以,如果我完成,那卷铺盖走人的,就是你!”
我说话,所有人都安静了。周围静悄悄的一片,连心跳声都在此刻分外刺耳。
大概是没人能想到,我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敢和公司多年的老员工如此叫嚣。
虽然我心里也后悔,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后悔也晚了。
“好。”
总监这么爽快就同意,是我没有料到的,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她,她脸上带了点疲倦,更多的,是无声的怒火。
被一个新人当众这样羞辱。换谁都会生气的。
如果不是碍于慕淮南在这里,恐怕我早就被她抽筋扒皮了。
离开总监办公室的时候,我听见她在身后,用平静而冷漠地声音提醒我。
“陆薇安,你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的。”
我停下脚步,这种威胁的话,是我平生最厌恶的,有本事就靠实力说话,不然……
我转过身去,看着那位身处高位的,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无敌女王的总监大人,淡淡开口。
“小孩子才做‘放狠话’这种幼稚的事情。”
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久久无法平静。
我跟着慕淮南回到办公室,手里拿着刚才的文件资料,时间紧张,我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径直朝我的小办公室走去。
“安安。”慕淮南叫我。
我听话地走过去。
“你今天……”他说了三个字就忽然停住,然后意味深长地……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一愣。不知道他想对我今天的所作所为做什么评价。
“胡搅蛮缠。”
慕淮南用四个字概括了我的职场第一战---胡搅蛮缠。
我爸以前也总是这样说我,但他每次这样说,都说是他自己把我宠坏了,然后一脸宠溺地责怪自己,之后继续变本加厉地宠着我。
爱是一个死循环,去爱的人反反复复地付出,被爱的人反反复复忍心。这个世界里没有对错,只有爱或者不爱。
如果想要逃离这个死循环,只能,不死不休。
但慕淮南这么说我,我却有点不服气。
“什么胡搅蛮缠,只要解决了问题就是对的,好办法坏办法,解决了问题的就是正确的办法!”
“歪理、真多。”
“这才不是歪理,只是你们没想过,因为这个道理陌生,所以觉得是歪理。”
慕淮南看着我,眸子黑黑凉凉。
“你爸,这样教你?”
他忽然提起我爸,我就不敢轻易接话了,更不敢像刚才那样理直气壮,我怕他认为是我爸没教好我,我不想让别人误会我爸爸。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我垂着头扣指甲扣了半天,听见慕淮南自顾自翻文件的“莎莎”声,终于忍不住,妥协开口。
“淮南叔,我以后不敢了。”
慕淮南翻文件的手停下,淡漠地看向我。
“不敢、什么?”
“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不惹事,不让你难做了。”
慕淮南拧眉:“我哪里、难做了?”
“我知道财务总监是公司元老级别的人,肯定对公司来说很重要,我不该不自量力去招惹她。”
这都是我脑海里的话,说不上这种认错算不算真心,我既是诚心实意地在他面前保证,却也暗中骂了这样不争气,容易屈服的自己。
“你比她、重要。”
慕淮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怔住后抬头,他竟又补了两个字。
“的多。”
连起来就是,“你比她重要的多。”
心头忽然传来一点暖意,虽然不知道慕淮南这话是真心还是仅仅想要安慰我,但我已经很知足了。
“别改。”慕淮南认真地告诉我:“别为、任何、事情、改变你。”
我听着,几乎脱口而出,也不知道怎么就下意识接了那么自不量力的一句话:“因为我很重要么。”
估计是脑子里一直想着刚才慕淮南说我重要,我才顺嘴说出了吧。
脸颊发烫,我刚打算改口,就听见对面的男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心底轻轻一颤,被他这句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慌乱间低下头,匆忙道了句:“我去工作了。”转身便走。
回到办公室我刚关上门,就忍不住靠在门上大口喘气,脑海中是慕淮南刚才那双深邃又复杂的眼,是她在遭受众人为难时不动生色的保护,是他捡文件时好看的手,是他这些天的点点滴滴,心里酥酥麻麻,脸颊顺着耳根一起红了下去。这个男人……城府深不见底,他就就像罂粟,不小心沾染之后,就再很难离开,每往前一步都是深渊,可越危险,却越控制不住往前。
我沉沉叹一口气,回到桌前坐着,想想自己还有那么一堆事情要忙,也没工夫多想了。
那么多表格需要整理,如果靠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往电脑上敲,猴年马月才能弄完啊,我也不好意思找慕淮南帮忙,自己闯的祸,自己一个人扛。
惆怅间,忽然想起之前在国外认识的一个中国留学生,数理学院的,这种和统计数据有关系的事情,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微信打开他的头像,上一条还是自己回国之前,他祝我一路平安的句子,我发给过一个可爱的表情,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几句寒暄之后,我跟他说了我的难处,还没得我说完,他就离线给我发过来的了一个软件。
我打字过去问他:“这是什么?”
“这是我计算机学院一个朋友专门为我开发的软件,对数据分类统计,还有自我评估的整理很有帮助,说明在文档里,很容易操作的。”
我感激涕零,并表示等他回国我一定要请他吃饭。
有了软件的帮忙,我速度快了很对,电脑可以自动扫描,但我还是要每隔几行就检查一下,害怕会有什么差错。
忙忙叨叨的时间悄然而逝,打印机整理出最后一张报表的时候,总算是大功告成。我长长伸一个懒腰,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十二点多了,我居然做了这么久?
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本以为公司应该没什么人了,还在担心大门会不会被锁上的时候,推开我隔间的门,却看见办公椅上坐着的慕淮南。
总裁办公室的灯有些昏暗,只有桌前的一盏落地灯开着,到处都静悄悄的,他一只手靠着扶手,抵着脑袋小憩。
我轻轻走过去,桌上散了几摞文件,我随便瞥了一眼,却觉得眼熟。
这不就是我刚才整理的内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原来,慕淮南早就帮我整理好了这些。
大概是他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完成吧。
我转头看他。
这种温温柔柔的光晕里,他那样安静无害地坐在那里,睫毛又长又翘,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简直让我这个天天自称仙女的女生都自感羞愧。
好像只有在这个时候,慕淮南才真真正正像个二十多岁的少年,让人想要亲近。
可是怎么就算睡着,眉心仍是紧皱着的呢,我看着不顺眼,伸手想要帮他抚平,刚才手还没碰到,手腕就被人忽然抓住。
慕淮南那副黑瞳骤然睁开,瞳孔里冷箭迸发,警惕而凶狠。我被他吓得浑身一颤,猛地挣脱开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起身,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着浑身发抖的我。
“以后、别在我、休息的、时候、靠近。”
他的声音让我想起曾听过的一句话,说,豹子是世上最凶猛也是最警惕的动物,即便是在打盹的时候,也时刻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慕淮南让我觉得,他就是一头猎豹,时刻准备捕食的猎豹。
我哆哆嗦嗦地点头,喉咙里却酸酸苦苦说不出话。
慕淮南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再看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刚才那样浑身利刺了,温和了许多,朝我伸出手。
“起来。”
我却不敢回应。只是自己双手撑地支起身子站起来,垂着头,不敢看他。
“整理、好了?”
“嗯,都弄好了。”
我说着,走到我的隔间里,把报告拿出来,给慕淮南过目。
他严肃地阅读着,不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我。
“你做的?”
我点点头。
慕淮南把资料放在桌上,而桌上原本他整理的那份,却被他佯装不经意地压在了文件夹的下面。
我用余光看的一起一清二楚,心里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帮了我却不告诉我,即便我自己完成了,他这样也算一片好心。
我至少会觉得感激的。
“想吃什么。”
慕淮南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将办公室的灯关上。
说起来肚子确实早就咕噜噜叫个不停了,深夜的风有些凉,我跟着慕淮南钻进车里,裹紧了外套。
“想吃你上次做的牛肉面。”
车子发动,慕淮南给我开了暖气。
暖风扑啦啦吹过来,舒服的不得了,我偏头过去,靠着副驾驶的椅背,声音很小。
“我想加两个荷包蛋可以吗。”
“好。”
慕淮南的侧脸特别好看。说话的时候可以看见他嘴角的弧度,声音疲倦带着懒意,夜色里,悄然飘进我的心里。
我好像认识好多个慕淮南,害怕一个,崇拜一个,依赖一个,仇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