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是里工人们忙碌的响声,实在嘈杂,既然事情查清楚了,就没必要继续呆在这里了。我正跟着慕淮南打算走出去,忽然听见一声巨响。
“砰!”
仓库里的嘈杂声瞬间消失,全场一片寂静。
我吓得一抖,但很快恢复平静。
毕竟这又不是我第一次听见枪声了。慕淮南揽着我的肩,护着我走出去。身后是无数好奇看热闹的工人。
仓库外面,刚才跪在地上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此刻倒在一片血泊中,眉心有个巨大的血洞,他瞪着眼睛,却毫无生息。他的手旁,是一把黑色的手枪。
我胃里泛酸,觉得想吐。
只来得及看一眼,眼前就忽然被一双修长的手挡住。
“别看。”慕淮南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我谢谢他把我当个孩子一样保护怕吓到我,但此时此刻,我知道我必须要看。
即便害怕,恶心,想吐,我都不得不看。
这些血,这些泪,这浪费的木材,这损失的钱,还有工人没日没夜的弥补,都是我爸造成的。
我忽然发现其实我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的爸爸,以为他憨厚老实,实则却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要了解我爸爸,就必须接受这些事实。
我掰开慕淮南的手,目光盯盯望着血泊里的男人,片刻,我迈步,一点点走向死去的顾恒。
“安……”沈修远叫出声,可我的名字被他喊了一般,骤然停下、大概是被慕淮南制止了。
我没回头,继续往血泊里走。
顾恒手上的手表还在“嘀嘀”地走着,蒙在血雾里,看不清时间。
浓重的血腥味侵蚀着我的大脑,我垂着头,看见那双瞪得巨大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空洞又可怕。让我头皮发麻,浑身发冷,直至失去一切感知。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家里。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沈修远的声音。
“她还怎么小,现在让她知道这些,合适么。”
慕淮南的声音也忽远忽近。
“早晚、的事。”
“你不怕她接受不了?万一得个抑郁症什么的,她这个年纪,也说不准啊。”
大概是我意识逐渐清明,慕淮南的声音也逐渐清晰,我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
“如果、她那么、脆弱,我何苦、要、收留她。”
沈修远和站在我的另一边,我能听出听出他的位置。
“要么说你是禽兽呢,这么小的姑娘都不翻过,唉,苦了我聪明又可爱的安安,本该幸福快乐的少女时代,就这样被你扯进商海沉浮,可悲啊可怜。”
他们的声音吵得我头疼,我徐徐睁开眼睛,朦胧中先看见坐在我右边的慕淮南。
“醒了。”他还是冷冰冰的:“饿么。”
我点点头。
“去、做饭。”慕淮南撩目,吩咐沈修远:“煮粥。”
沈修远怕是也被这个家伙使唤习惯了,嘟囔着也不知道在抱怨什么,就走了出去。
“淮南叔。”我没有叫他干爹,这次不是不好意思或者其他,就是想认真地告诉他下面的话。
“你能教我做生意吗。”
慕淮南没像以前更正我对他的称呼,冷淡幽闭的眼神里忽而闪过一丝欣慰。,他抿了抿薄凉的唇,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你答应了?”其实我没多大把握慕淮南会答应我的要求,毕竟我已经欠了他太多,根本没资本再去要求什么,况且让金融界的龙头人物教我一个小屁孩做生意,浪费的时间恐怕分分钟都够养我一辈子了。
“嗯。”慕淮南眯了眯眼:“你有、天赋。”
我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大概、是我的、一万、分之一。”
听了慕淮南这话,我刚露出的笑容就尴尬在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
“这……这算是夸奖么……”
慕淮南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淮南叔。”我又叫了一声,想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他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接受。
“为什么一开始,你非要我叫你干爹啊。”
慕淮南听着,忍不住微勾起唇角。
“是你、自己认得。”
我有点尴尬,不过想想而已的确是这样,是我在葬礼上抱着慕淮南大腿哭着喊着叫爸爸的,现在这么问有点儿自己打脸的意思。
“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地开口:“在公司,你还是要我叫你爸爸,那么多的同事……”
“自己、做的决定。”慕淮南淡淡开口:“要学会、负责。”
所以,他这样无厘头的做法,反而是在教我学习?
“凡事、三思而、后行。”慕淮南说话时候断断续续,慢吞吞的,总有几分懒意。
我认真地听着,记在心里。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说实话我还是不愿完全相信这个男人,他城府太深,藏着我看不懂的深沉。
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索性什么都说清楚最好了。
“我不怕你欺骗我,利用我。”我既然敢问,就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深呼一口气:“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吧。”
这样也好让我减轻心里的压力,否则这样欠慕淮南的,日积月累下去,真的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算完了。
慕淮南眉色淡然,透着高处不胜寒的冷意。
“你还、不配、我用。”
我一愣,继而苦笑,这么伤人的话我却听上去毫无反驳的道理,慕淮南说得对,我毫无用处,甚至连最基本的账目都对不清楚,陆氏集团的股份都已经转在他的名下了,对他而言,我甚至应该是个累赘。
“那你只是可怜我么。”这个理由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不是。”
我抬头看看他,他眉心永远堆着用不完的漠然,那么无情无心的一个人,有怎么会有可怜这种没用的情感?
是我想得太多,也活的太幼稚了。
这世上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了,我最大的错误,就是试图想弄明白这些,最后反而抹了自己一脸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