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我就是在这种被大家包围的热情中度过的,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这样受欢迎过,甚至因为自己不合群的性格,有时还会被同学排挤,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实在受宠若惊。
晚上吃饭,我正和艾梦往食堂走,忽然冲过来一帮同学,非扯着我去校外饭店吃饭。
“我知道一家西餐店,里面的甜品味道超级好,我们去那里吧。”
“不不不不,我爸的火锅店就在街对面不远,去我爸那吃吧,让他关门,今天我们包场!”
我无法拒绝这种热情,只能遂了他们的意思,我抬头看看艾梦,她笑的有些抱歉。
“我生理期有点难受,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去了。”
“那我也……”我刚想说,我也不去了,陪艾梦回去照顾她。
无可奈何的是,我这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他们嚷嚷着拉走了。我拼命回头,看见艾梦微笑着和我招手说再见,她没生气就好,我心里这样想着。
我们最终还是决定了去西餐店,安静一点方便我们增进友谊,这话都是班长陈堃说的,我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也开始被这种热情的氛围感染。
大家其乐融融地一起吃饭,感觉倒是真的不错。
“安安到你了,自我介绍,快。”
我很容易就开始发呆,所以情绪跑毛的时候,旁边座位的女生晃了晃我的胳膊,小声地提醒我。
我赶紧站起来,有点小紧张,笑的时候也显得不那么自然了。
“我叫陆薇安,是沐城本地人,我平时可能性格不太好,希望大家能多多包涵,谢谢。”
我寥寥几句之后就慌忙坐下,我不是个不敢面对众人的性格,我只是看到这些学生,觉得他们干净透明,阳光大方,有点自卑罢了。
同样年纪的少年少女,我却成了一个满怀心事,仇视每一个试图接近我利用我的人,内心阴暗,和他们截然不同。
“安安,听我妈说,前天的家长座谈会,看见你叔了。”说话的是一个瘦瘦小小,一双贼亮的眼珠溜溜地转。
她叫方邬,我记得她刚才的自我介绍。
我一愣,不禁想起慕淮南那张脸:“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叔叔?”
“我还知道,你之前当着好多人的面,认他做干爹了呢!”她眼睛眨巴眨巴地,像个好奇的小孩儿:“为什么不叫爸,要叫叔啊。”
这个问题,顿时让我觉得尴尬无比。
幸亏陈堃识大体,帮我挡了一句。
但他的话,却让我陷入更难堪的境地中。
“葬礼上那一出谁都看的出来是玩笑,你还真当真了啊,蠢不蠢啊你,再说了,就算叫的是叔,那关系可比爸亲多了吧。要知道,慕淮南是什么人物,就算世界级的颁奖晚会邀请他,他十年才同意了一次,那次还是因为他正好在巴黎有项目实施,才顺便去的。你看昨天,一个小小的家长会,居然搬的动慕淮南哎!这说明了什么,不就说明了咱们安安在他心里,比女儿还重要嘛。”
“对对对对,班长说的对。”方邬一面点头称是,一面朝我靠了过来:“安安,咱俩关系那么好,你能不能和你叔叔说说,有空我邀请你们到我家里来吃饭呀。”
“安安你别听他的,到我家来,我家有世界级的一流厨师,你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什么!”
大家一人一嘴地说着,我根本插不进话,其实我也不想插话,反正他们十句话里九句都和慕淮南有关,剩下一句也是希望我能在慕淮南面前介绍他们这些同学,根本和我没什么关系。
“安安,你定个日子,我让我妈准备准备。”
我看着方邬弯成月亮的眼睛开口,声音冷若冰霜,面无表情。
“我叫陆薇安,不叫安安。”
方邬忽然有些尴尬,愣了愣,随即小声解释:“叫安安不是显得亲切么,咱俩的关系……”
“方邬同学,请叫我陆薇安,谢谢。”
这句话,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方邬的笑意僵在嘴角,脸色从白到红,最后羞得能滴出血来一般,哼一声坐下,杯子砸在桌上声音不小。
此刻,在我坐下以后,全场鸦雀无声,我没有抬头,坐下以后就直接闷头吃我盘子里的牛排,但我能隐约感觉到,周围那些直白的目光,正丝毫不避地盯着我看。
终于,我听见同样摔杯子的声音。
“不就是和慕淮南攀上关系了么,哼,以为谁不知道你用的手段是么,等着吧,我就不信你还能一辈子被慕淮南罩着。”
方邬的声音很小,微若蚊呐,但每字每句我都听的一清二楚。
旁边有人小声劝解:“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我一口一口吃着牛排,明明该是鲜嫩多汁的口感,但我吃来,却只觉得苦涩难耐。心里委屈,但当着这些人的面,我却不可以发泄出来。
还是班长,在气氛如此凝重的时刻,再一次站出来打着圆场。
“好了好了,自我介绍就到这里吧,我们要不要点歌?这里可以演出的哦。”
“安安你想听什么歌呀?”
这声“安安”让我很不舒服,毕竟我刚才给方邬的提醒,就是希望大家都别这样叫我。
我没说话,闷着头,班长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我的回答,本来就尴尬,此刻的气氛更是冷若冬霜。
“哼,装什么自命清高。”
方邬站起来,这下子她没有小声讨论了,而是直接站起来盯着我开口,居高临下,声音透着鄙夷。
“不过也对,你和我们可不一样,你不是自命清高,是手段非凡。堂堂的慕淮南都能被你制服,看来我可要对你恭敬一点儿了,虚心请教你,怎么能让一个男人对你不同寻常呢……”
方邬语气夸张,字里行间透露着讽刺的意味,照她的话说,我和慕淮南,肯定不止干爹干女儿的关系,听上去意思是说,我和慕淮南之间,更多的是男女之间含糊不清的暧昧关系。
我头脑一热,“唰”地站起来,冷眼看着那个姑娘。
我高出她不少,一同站着,她除了嗓门音调高,其余的都被我压制着。
“那你说说,我用了什么手段。”
方邬昂着头,眼眉轻挑,不屑地瞪了我一眼。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还需要我说么,我劝你还是给你自己留点面子吧,我都替你害臊!”
我站在那里,一双眸愤恨地瞪着,脸色气得惨白,呼吸都变得重:“你叫方邬对吧。”
方邬没有很快回答我,而是微微一怔,应该是没想到,我盛怒之下竟然先抛出口的,是这么不着边的问题。
良久,她才皱眉瞪眼地哼了一声:“怎么,我就是叫方邬,你生气了,要整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但是你怕慕淮南。”
虽然方邬极力遮掩,说话声音又抬高不少,但我还是从她眼中捕捉出一丝心慌,也是这丝心慌,让我加重了底气。
“你……你说什么。”方邬睫毛微颤,却不想示弱。
“我要你道歉。”我冷冰冰吐出这几句话,眸色深沉地定在她的脸上,我越冷越淡定,我看到的方邬,脸色就越发惨白。
不止是她,应该是在场所有人,至少是刚才提过慕淮南的那些人,都应该知道惹了慕淮南的下场是什么。
场面安静,我听见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一声一声,紧张急促。
“我只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不道歉,我们就走着瞧。”
方邬瞪着我,小脸气得煞白:“我……我凭什么要道歉,我说错什么了么……”
她声音小了下去,但我却说到做到,三秒就是三秒,不能给她后悔的余地。
“2.”
“1……”
我刚数到一,就听见方邬忽然提高声调叫我的名字:“陆薇安!”
“你时间到了。”
“对不起!”
我看着方邬,她脸色由惨白转而开始涨红,睫毛颤栗如蝶翼,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她的委屈和不情愿,在我冰冷的目光下,根本就是活该。
我声音极淡,收回冷冰的目光,留下最后一句话:“晚了。”
然后转身,在众人惊讶和凝重中,离开了。
你惹谁不好,偏偏要来惹我?别说我以前就是个受不得一点委屈的人,跟了慕淮南以后,我更知道一个道理:那些别有用心靠近你的人,让他惧怕比让他尊重更靠谱。
这就是我新学期的新故事,走出餐厅大门,晚风还是有些凉意的,我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却笑出了声。
我应该早就想到的,我这样的人在美国没什么真心朋友,回国又怎么可能忽然多出那么多愿意和我交心的人呢?
他们的目的才不是和我做朋友,只是为了在慕淮南面前留些好印象,毕竟慕淮南随便的一句话,都可能让他们的爸妈的公司产业,一夜之间提高几千万的价值。
说白了我差点儿就被人家当成垫脚石利用了。我低着头往学校里走,脚边有颗石头,我顺势一脚踢飞,那石头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最后落在马路边的一个垃圾箱的后面。
我没听见石头落地的声响,而是有人清脆地“哎呦”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