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皓白受伤那件事情,老王处理的还算比较公正,恐怕是因为他也知道彭家的老爷子不好惹,请家长来谈话什么的就没有实行,而是让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人,每个人写一篇五千字的检查,要求情感深刻,真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想着这件是大概就过去了,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那件事情以后我去找彭皓白谈了一下,严肃地告诉他,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瓜葛,我惹了一个慕淮南已经还不起了,再来一个彭家,我真的无法招架。
我对他没有任何隐瞒,甚至是对慕淮南的感受,我都实实在在告诉他,我想,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真的放弃纠缠我吧。
果真这个办法是好用的,彭皓白离开了我的生活,只是偶尔中午吃饭的时候碰见,他会故意坐在我身边,给我碗里夹肉,他总是说我太瘦了。
我和彭皓白就像普通的同学关系,中间挡着一层窗户纸,谁心里都掂量着自己的分寸,都不去捅不破。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过着,我偶尔给慕淮南打电话,说我最近的学习情况,给他汇报我的考试成绩,周末的时候沈修远会过来接我去他家打游戏,会带我买生活用品,他还会找他的炮友带我去买女孩子必备的一些东西。日子过得平平静静,倒也快乐。
我开始不那么孤独地活着了,在学校里有艾梦和彭皓白,外面有沈修远这个家人陪我。我在树人中学的第一学年就这样过去,虽然有过难以接受的开端,但终归慢慢趋于安宁。高一那年的期末考试,我专业课考了全年级第一名的好成绩。
放暑假之前,要开家长会,这之前也有过几次小型家长会,慕淮南都会给班主任打电话沟通,也就免去了亲自到场的要求。但是这一次,老王明确说了,因为牵扯到下学期的发展和分配,所以让所有家长务必到场。
我没办法,慕淮南他在巴黎一年多了都没回过一趟,这次也不用想,我还是找沈修远帮忙。
就说他是我的小叔叔算了。
家长会那天,所有学生都在班级门口的等自己的家长,然后等家长到了以后就一起进教室签到,我从一开始人潮拥挤等到最后班门口只剩下我一个,心里焦急万分,暗骂着沈修远这家伙,该不会又是前一天跑去喝酒烂醉,现在还没起床吧。
我正心急如焚,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
“你叔叔今天会来吗?”
我转头看去,是彭皓白,他穿着夏天的蓝白相间的校服,好像是刚打完篮球回来,身上还带着阳光的味道,额际有丝丝汗珠,他随手就过来摸我的口袋,自觉的好像不只当我是个普通的女同学。
“你干嘛。”我皱着眉头后退。
“有纸巾没,我擦汗。”他又靠近要掏我的口袋。
“没有没有。”我搡他:“你家长今天不来么,看到你这样欺负女同学,不揍你哦。”
“我爸死了好多年了,我妈被我爷爷赶出家门,家长会?我爷爷来一趟能把学校掀翻了你信不信。”
对此我深信不疑,这一年我倒是见过彭老爷的老管家来找过几次彭皓白,别看那家伙平时咋咋呼呼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但一旦碰到能治他的人,立马乖的跟小猫咪一样。
为此我还嘲笑了他好几次。
不过有一点值得肯定,我虽然和彭皓白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比较陌生,但也只是为了不必要的一些纷争,私下底我俩经常一起用匿名号码去学校的论坛玩,然后私信讨论,偶尔还会一起看最新的电影动漫,他手上的资源新的不得了,很多连出版方都没看过的新片,他就率先分享在我的网盘里了。
所以我们聊得不算少,他从不对我避讳谈他的家庭,他爸爸妈妈,爷爷还有帮派里的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给我讲起来就像那些人都只是故事里的存在,和他没关系似得。
“快点给我纸啦,我脖子里黏黏糊糊的难受死了。”彭皓白没完没了地往我身上靠,我一边推推搡搡,一边把两个口袋都翻出来给他看。
“真的没有!骗你是小狗。”
“那借你校服用一下。”话音刚落,我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放在彭皓白面前,我俩的中间。
“擦汗。”
那声音……我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吞吞口水回头看去,竟真的是他。
我以为我长高了,这一年至少该有两厘米左右吧,怎么看着那个男人,还是要昂着头,好像在他面前,我永远都要仰视着,衬托着他那么高大,有点遥不可及。
“淮南叔。”我叫他,这一年我虽然会在电话里叫他的名字,但一年下来,也寥寥没有几次。
“这是你叔叔?”彭皓白凑过来,和我并肩站着,手上正拆着慕淮南给他的纸巾:“好年轻啊。”
慕淮南挑眉,神色浅浅地落在彭皓白身上:“你是安安的同学?”
那家伙擦干额头的汗,忽然挺直身板,自我介绍说的一本正经,昂首挺胸:“叔叔好,我叫彭皓白,喜欢安安一年多了!”
我差点儿被口水呛死,这家伙瞎说什么,我转过去狠瞪他一眼,忙回头跟慕淮南解释:“他就是爱开玩笑,没那种事,只是普通同学罢了。”
“你叫彭什么?”
“彭皓白!叔叔!”
慕淮南拧眉,薄唇轻启,带着不容侵犯的冷意。他这个样子连我都害怕。
“以后离安安远一点。”
说完回头看我:“进去吧。”
我木讷地点点头,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随手把西装外套放在我手上,然后儒雅地走进了教室,我跟着进去,片刻前还吵吵嚷嚷的教室,在慕淮南走进去的下一秒,忽然安静。
几乎所有家长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神色复杂多样,但多半,都是惊讶的。谁能想到,一年多以前葬礼上被大家看成一个笑话的故事,如今堂堂国际公司的慕总裁,却真的认了真。
那个连世界首富请他吃饭都要预约排号的家伙,此刻走在我身前,帮我开这一点儿都不起眼的家长会。
我心里是说不上的复杂。
路过方邬的时候,我用余光看见她不敢置信的眼神,夹着浓郁的妒忌,却捏紧拳头不敢做声。
我不会忘记前几天她还我往我书包里放甲壳虫吓唬我,把我的作业本故意丢在走廊上让七班的傻子捡走,害的我被老师骂还要被傻子追。那傻子的爸妈都是有威望的人,我不过就是因为傻子把口水流到我作业本上,我生气骂了他两句,就被罚站了整整一个礼拜。
那一个礼拜站的我双腿全部肿了,回宿舍都是靠艾梦一点一点拖着我走的。
那些以为我失了依靠,也丢了彭皓白这颗大树的人们,拼了命地想办法欺负我,我不卑不亢地接受,不是我好欺负,只是我认为时候未到,我还不想太便宜了她们。
我的座位在靠窗的第五排,慕淮南坐过去,我坐在他身边,捧着薄荷香味的西装外套,他好像换了个香水品牌,这味道比以前还要清雅许多。
老王走进来,手里抱着的,是我们这学期每个同学的成绩变化情况,还有老师评语等等。
我追随者老王的目光从门口到教室讲台,又猛地看到门口。
彭皓白那家伙,还在走廊里站着,斜倚着窗台,外面又微弱的暖阳洒进来,映着他周围莹莹发光,他看上去只是慵懒地发呆,但他的眼神,却一瞬不瞬地朝着我这边看。
我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冲他眨眨眼,却没得到回应。
原来他在看慕淮南,少年的眼睛里,带着年少时的春潮涌动,隐去了平日里的放荡不羁,此刻的彭皓白,深沉的甚至不像是他。
直到班长发成绩单过来,站在我旁边,叫了声“慕叔叔好。”我才堪堪回神过来。
“我是安安的班长,平时监督安安写写作业,还总问她笔记有没有漏掉的,还会在周末帮她补课……”
刚叫个叔叔好还能体现他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但言多必失,这说的多了,一不小心就体现出他不纯粹的目的了。
“你很吵。”我才懒得给这个娘炮留面子,他说的没错,平时确实会监督我写作业,但那是因为他第二天要抄,他当然会问我笔记有没有漏掉的,因为他总是变着法儿让我帮他抄笔记,现在看见慕淮南来了,一个一个的就像哈巴狗一样地往他身上贴,年纪轻轻,什么好的没学到,商场上的虚情假意倒是拿捏的游刃有余。
陈堃被我这一呵斥,噎的说不出话来,脸色有点难看,尴尬地笑着,试图用眼神向慕淮南求救。
“慕叔叔……”他现在叫慕淮南的名字,我将这种行为定义成“自寻死路。”
慕淮南一直低着头看我的成绩单,听见陈堃叫他,冷冷撩目,深邃的黑眸就像地狱里的恶魔,生生用眼神就足够将面前的人剥皮抽筋了。
我看见陈堃身子一抖,被慕淮南那么随意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一摞成绩单便簌簌掉落。
“谢谢你照顾安安。”慕淮南嗓音凉凉,如冬水,让人刺骨凉寒。
“慕……慕叔叔您别跟我这么见外,我……我是班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陈堃不敢再看慕淮南,蹲在地上颤颤巍巍将成绩单捡起来,整理好,最后鞠躬离开,都没敢抬头。
我憋着笑,无意中瞥见慕淮南正看着我。
迎上他的眼神,我没由来的有些慌乱,赶紧低头。
虽然和他生活了那么久,但被这家伙冷不丁地瞅一眼,还是怪渗人的。
“你平时,就这么和同学相处的?”
他的声音平静淡定,没有任何指责的意味,但我还是潜意识地认错。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
“倒有几分我小时候的样子。”
听他这样说,我有些吃惊。
“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就去做,不必跟我道什么歉,你长大了,你我的关系,你也该明白。”
我懂了。
“只是利益交换。”我心里一沉,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来。
“所以你觉得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不必担心我的感受。”
我这是又自作多情了么。
老班在讲台上喋喋不休说着这一年大家的学习情况,我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悄悄在慕淮南耳边,忍不住问了出口。
“既然是利益交换,你为什么要给我开家长会,耽误下的你这些时间,我没有利益可以给交换。”
他却一直抬着头,目光深深。
“认真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