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离去

　　距离比赛还有两天时间，武馆所有学员都抛弃了日常训练，

　　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实战上。若依浑身绑满了护具，兢兢业业的充当着段默的陪练，而段默也不懈怠，挥汗如雨的练习着每一个动作。

　　甚至连屈不折都没心情再去排挤段默——段默每次从大师兄身边经过，都能看到他累的像死狗一样，对自己翻个白眼的力气都没有。

　　武馆内的气氛仅仅只是紧张，而武馆外的气氛，则已经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了。

　　临近比赛，四言刃道馆踢馆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已经有不少家道馆被乔裕打败后选择了退出比赛。

　　乔裕不仅想夺得冠军，更想一举击溃所有人的信心。

　　唯一还保持着乐观心态的，只有王老爷子一个人。在段默等人拼命训练的时候，他总是端着一杯茶水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心情好的时候就点拨几句，心情不好时就闭目养神。

　　好在屈不折的威信足够高，即使师傅不管，学员们也能在他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训练。

　　“所有人，交换对手！”

　　段默和若依刚刚打过一个回合，都躺在地上喘息着，忽然听到屈不折在场地中央喊道。

　　和一个对手训练过久，会摸清对方的战斗方式并加以利用，因此自然应该经常交换对手。但段默除了和若依对练之外，好像并没有人愿意陪他。

　　段默从地上爬起，向周围张望了一圈，果然——其他学员们迅速找到了新的搭档，只剩段默自己傻傻的站着。

　　若依看到这幅场景，不禁有些恼火。

　　她的实力与段默相差很大，其实并不是段默最合适的搭档，但她的那些师兄弟们对段默有着近无理取闹的偏见，根本不愿意来帮助段默提升实力，大赛当前，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小气了。

　　正这样想着，屈不折忽然朝段默走了过来。

　　“小子，我陪你练练。”屈不折言语中带着几分挑衅，他将身上的护具摘下，扔给段默，示意他穿上。

　　这语气让段默有些不爽，但屈不折作为大师兄，实力当然比若依要强一些。

　　只要能和强者交手，段默也就顾不得其他的了，他赶紧打起精神爬起来，将护具套在身上，摆开架势准备动手。

　　看到段默和屈不折动手，其他的学员也都停下了训练，将目光转向这两个人。只是当他们看到屈不折只穿一件长衫，而段默则戴满护具时，都有些鄙夷。

　　段默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切磋当然要戴护具——他摆个起手式，冲屈不折点点头，“我准备好了，师兄请赐教！”

　　“你先出拳。”屈不折道。

　　段默愣了一下，心想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师兄怎么反倒让自己占了先机？

　　难道这也是在谦让？

　　“那你小心！”段默踏步挥拳，直奔屈不折下颌而去。

　　屈不折的反应也极快，白衫一抖，手掌已经拦住了段默的拳锋，接着向后微微一荡，卸掉了段默所有力道。拳掌相遇，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段默只觉得自己这一拳如泥牛入海，力道全部化在了屈不折的手掌之中。他脚下一蹬，力道自下而上再次灌注进胳膊里，狠狠向前推去。

　　眼见段默第二次发力，屈不折仍不慌不忙，牢牢捏着段默的拳头，只手腕微微一扭，将所有的力气都转向了别处。段默的这一拳使上了浑身的力气，一击落空之后根本收不回来，一个趔趄擦着屈不折的身体扑倒在地上。

　　哄堂大笑。

　　大部分人都没能看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段默的这一拳没有丝毫准头，反倒把自己摔在了地上，着实可笑。

　　可段默却清楚的察觉出了屈不折的动作——屈不折看似不动如山，实际在交手的瞬间，用极强的腕力将自己的拳头甩向了别的方向。

　　按照太极推手中的劲法划分，刚才屈不折的防守就是堪称完美的“沾打、化打”。

　　这几天经过王老爷子的授课，段默对于太极散手的各种理论已经稍有了解，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实战的机会——若依所学博采众长，但就散手来说，完全没有她师兄屈不折这般精妙。

　　段默的眼神逐渐狂热起来，他也不在意旁人的嘲笑，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大声道：“再来！”

　　不等屈不折答话，段默又一腿抽出，直奔屈不折的肋下——太极散手无论再怎么精妙，终究无法超越人体极限，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段默不信屈不折能用手接下自己无比凌厉的鞭腿。

　　果不其然，段默腿还未至，屈不折耳边就已经听到虎虎风声，他立刻判断出自己卸不掉这一脚的力道，于是后撤一步，避过了段默的这一次攻击。

　　可太极散手不仅有化打，更有听劲。

　　所谓听劲，就是寻找对方攻势中的薄弱点，一举击破。

　　段默打起架来向来大开大合，一脚踹出去之后中门大开，自己的腹部完全暴露出去，屈不折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在段默的脚尖从自己面前划过去之后，屈不折立刻缠了上去，贴住段默的身体，一拳打向了段默的腹部。

　　一声闷响后，段默踉跄着后退好几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虽然他戴着护具，但毕竟无法抵挡震荡，尤其是屈不折的拳头似乎有种穿透的力量，连护具都无法抵挡。

　　周围已经嘘声一片，连若依都抿着嘴低头不语。

　　段默依然对周围的声音置若罔闻，他深呼吸几口，平复了体内翻腾的气血，“再来！”

　　“还是让若依陪你玩吧，”屈不折接连两次打倒段默，束手而立，“你这种水平，也好意思来做别人的帮手？”

　　直到此时，段默才有些服气了。屈不折身为大师兄，的确有过人之处。

　　“你如果还想留在武馆习武，我很欢迎。但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屈不折眼看自己两招打垮了段默的锐气，心中颇为得意，又转头对若依说道：“师妹，你是师傅的女儿，对他老人家教授的技术应该有信心，这些年你学的东西太杂——对你很不利啊。这世上最强的格斗流派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太极。”

　　说罢，屈不折抖抖长衫，转身离去。

　　学员们见大师兄离开，立刻都凑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议论嘲笑着段默，声音颇为刺耳。

　　“我真的——有那么弱么？”段默愣在原地，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若依见到自己青睐的段默被师兄两拳击败，心中也不是滋味，但看到段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安慰：“没有，你很棒了……”

　　若依的语调虚浮，没有丝毫的底气。

　　段默自嘲笑笑，他的心情像是从云端坠入了深渊。

　　当若依主动求他帮忙时，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成功的武道家，甚至志得意满的想要挑战乔裕，然而如今现实给了他狠狠一拳——他在屈不折手下都无法撑过几招，更别提去战胜那个更加可怕的四言刃道馆。

　　段默回想起自己最近的几场战斗，似乎从来都没有赢过。

　　最初挑战若依，三番五次败在她手中，段默还可以用“没有尽全力”这种理由来安慰自己。

　　后来在文龙道馆和馆主小龙动手，段默堪堪打成平手，若不是柳叶及时救援，他恐怕要当场被打成废人。

　　就连之前和毕方的战斗，段默也是弱势的一方——更别提毕方当时完全是在戏耍段默，否则段默连一秒钟都撑不过去。

　　“要不然……”段默缓缓将身上的护具拆下，“我还是退出吧。大师兄说的对，以我这种实力，根本没资格代表武馆参赛。”

　　若依连忙按住段默的手，“只不过输了一次而已，没必要彻底放弃啊！”

　　段默苦笑，“大师兄的实力很强，应该能战胜那个叫乔裕的。放心，我回去之后会更加勤奋的练习，这几天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信任。”

　　香炉中青烟袅袅，不断盘旋，若依一时间想不到劝阻段默的理由，只好更加用力的握住段默的手。

　　“人外有人，天外有人，我早该明白这个道理。”段默一点点将手抽了出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但语气中的几分失落却无法隐藏。

　　话说到这里，段默去意已决，若依无论如何挽留都没有用。若依心中明白，段默再留下也只能白白受到羞辱，就算屈不折和其他师兄弟嘴上不说，但眼神之中的鄙夷也会让段默无法忍受。

　　“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若依松开段默，望着他低声说道。

　　段默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假装整理护具，将它们整整齐齐叠放在一起。

　　“虽然你的技术还不够好，但是你身上有其他人不具备的东西。”若依自顾自的说道：“还记得么，当初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少年宫找我，虽然每次都被我打的很惨，可你的眼神永远那么坚定，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后来你为了我和小龙大打出手，明明已经被打的那么惨了却依然充满了斗志——你的意志和勇敢是师兄们永远无法拥有的。”

　　段默将东西收拾妥当，缓缓迈步走向道馆的大门，又低声道：“谢谢你的安慰。”

　　“我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说这些！”若依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我早就知道，如果单凭武技，你完全不是师兄的对手，你根本没有受过任何系统的训练。可——可我就是觉得你能赢！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你都一定能够战胜！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父亲和我说过，成为一个武道家，最重要的就是一颗永不放弃的心！”

　　“永不放弃么……说起来很热血，但撞到南墙，恐怕会很疼吧。”段默嘿嘿一笑，没心没肺的插科打诨。他已经走到了道馆大门，脚下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他自以为潇洒的挥挥手，踏出门外。

　　“替我向师父道个歉，这些天受了他那么多教诲，叫他一声师父也不吃亏啦。”

　　PS：本文中所有格斗规则，默认为无限制格斗。

　　PS2：本文中为提升阅读体验，多处关于太极拳描写具有夸大、歪曲的成分，请理性看待。

　　PS3：关于屈不折，在肥遗篇中有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