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乔裕登门

　　就在所有人都在议论段默的时候，段默正左手拎着一瓶矿泉水，右手抓着一张煎饼坐在街心公园里吃着。

　　天色已晚，阳光尚未彻底褪去，黑暗已经袭来，天空呈现出一种惨淡的鸡屎白色。公园里幽暗静谧，没一个游人。他坐在长椅上默默吃着东西，旁边一盏老旧的路灯沉默着照映他。

　　在路灯之下，还躺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汉。他用麻袋裹着身体，背对着段默，不知是死是活。

　　段默坐在椅子上，心情无比烦闷。

　　他懊恼自己为什么谁都打不过，明明他已经十分努力了——他每一次训练都将身体压榨到极限，将每个细胞的潜力都全部释放出来。可无数次挥汗如雨筋疲力尽，最后却换来这样的回报？

　　他整天幻想着挑战全世界的强者，可当他真正遇到一个有实力的对手时，才发现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差距。他是那么不堪一击，恐怕在屈不折的眼里，他只是个破绽百出的小丑罢了。

　　段默越想越气，连手里的煎饼都咽不下去，他抬起手重重的将煎饼砸向地上。

　　可是一只手牢牢捏住了段默的手腕。

　　那个流浪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凑到段默身边，一脸媚笑着说道：“小兄弟，生气也不能浪费食物啊，如果不想吃的话，不如给我？”

　　段默不知所措，傻傻的将煎饼给他。

　　流浪汉完全不在意煎饼上段默的牙印，立刻大口吃了起来。段默看他这副驾驶，生怕他被噎着，连忙将剩下的半瓶水也递给了他。

　　“多谢！”流浪汉嘴里塞满了食物，咕噜着道了声谢，接过水来吞吞吞一饮而尽。

　　“小兄弟好像有什么烦心事啊？”流浪汉吃饱喝足之后，舒坦的伸展四肢打了个饱嗝，顺带露出了自己黑乎乎的肚皮。

　　段默可不想和陌生人袒露自己的心事，尤其是个脏兮兮、看起来精神还有些问题的流浪汉。于是他摇头道：“没有。”

　　流浪汉转过头扫了段默一眼——段默甚至找不到流浪汉的眼睛，因为他的脸实在太脏了，邋遢的胡子和眉毛几乎要连在一起，将半张脸都挡住。

　　“小伙子是练武的？”流浪汉懒洋洋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

　　“你指关节上那么多伤，一看就是经常拿拳头打人嘛。”

　　“我算什么练武的，不过是个人肉沙包罢了。”段默自嘲。

　　“哦——原来是和人家打架输了啊。”流浪汉恍然大悟。

　　这句话在段默听来十分刺耳，却又无从反驳，他瞪了流浪汉一眼，心想自己给他吃的，他反过头来在自己伤口上撒盐，实在有些缺德，于是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小伙子，别急着走啊。”流浪汉突然拉住段默，语气十分严肃，眼睛中竟然放出精光来。

　　段默嫌流浪汉身上太脏，下意识要将手抽回来，可是竟然没能挣脱，不由得心里一颤——这流浪汉难道是什么武学大师？

　　自己难道要像郭靖那般，被洪七公收为弟子？

　　“年轻人，”流浪汉嗓音低沉下来，显得十分富有磁性。“实话告诉你，我有一套武功秘籍，只要学会了，绝对可以纵横天下。我看你我有缘，你若给我两百块钱，我就把这套武学教授与你——”

　　段默想了想，当年洪七公收郭靖为徒的时候，好像没有要钱啊。

　　“大叔，”段默感觉不太对劲，想要逃走。“我身上没钱……”

　　“这样啊，那你走吧。”流浪汉松开手，面容和善的笑着。

　　段默松了口气，转身向公园另一端走去，可刚走出两步，流浪汉突然一掌砸向了段默的后脖颈，一声脆响过后，段默应声倒地。

　　流浪汉嘿嘿一笑，赶紧凑上来在段默身上摸索了一番，片刻后又万分沮丧的骂道：“他妈的，身上只有几块钱，怎么比老子还穷？！”

　　——

　　屈不折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送走了一位贵客就又来了一位。

　　而且这一位，正是他最不想见到的。

　　他送走叶星之后，刚刚坐下沏了一杯新茶，门外就又传进来一声吆喝。

　　“在下四言刃武馆乔裕，久闻贵馆大名，今日特来讨教！”

　　这一声叫阵像是一记重锤，再次砸在了武馆众人的心头，他们刚刚见过叶星，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强敌又上门挑战，自然手足无措愣在了原地。

　　屈不折叹息一声，心想该来的早晚要来，勉强镇定下来，起身迎了出去。

　　所有的学员都跟在屈不折的身后，就连若依也忍不住溜出去，想要一睹这个让青城所有武道家胆寒的人物。

　　这些天来，若依不仅操心着武馆的训练，还一直留意外界的消息。她知道自己无法在正面的战斗中为武馆做出贡献，于是自觉地准备收集着各种情报，希望能够帮助到段默和大师兄，可一番收集下来，得到的无非是“乔裕将xx武馆馆主打成重伤”“乔裕拜访xx武馆后，该武馆宣布退出比赛”“xx武馆败于乔裕之手，退出青城”之类的消息。

　　这种情报除了让若依越来越失去信心之外，根本毫无用处。

　　乔裕的强大在一遍遍传播中已经变了味儿，甚至有人说他是三头六臂的不坏金刚，有人说他是世界顶级的格斗选手，有人说他是军方背景……

　　各种小道消息众说纷纭，但无论言辞怎么变化，最终都指向一个结论——乔裕很强，强到没人能够战胜。

　　当年王老爷子在青城打下一片天地时，也曾开创过一段神话，他凭着太极散手的玄妙功夫和先进的格斗理念，击垮了半个城市的武馆。可即便是王老爷子，也没有可怕到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程度。

　　此刻这个超越王老爷子的男人，就站在几步之外。

　　旧的王朝终将覆灭，新的君主已经降临。

　　他穿着一身普通到极致的运动服，脚下是一双地摊上买来的运动鞋，鞋带已经磨出了毛边；朴素的毛寸头下面，是十分不合时宜的——桃花眼。

　　如果除去这双眼睛，乔裕的打扮完全是个刚出狱的劳改人员，但这双眼睛像是点睛之笔，为他路人的气质里增加了一丝迷幻的魅力。

　　“你，就是乔裕？”

　　屈不折握紧了拳头，他不用和对方客气，谁都知道乔裕这个时候登门拜访的目的。

　　乔裕微微颔首，“久闻王馆主大名，特来讨教。”

　　乔裕的措辞已经十分客气，可偏偏在场所有人都无法从他的言语中感到一丝尊重和敬畏——这几句话更像是嘲讽。

　　这不是错觉，就连若依都能从乔裕那双女人般的桃花眼中察觉到不屑和高傲。

　　不知为什么，屈不折心里有点莫名的心慌。他见过的大人物不少，其中不乏能掌控一座城市命脉的龙凤，可那些人从来不会将自己的高傲如此赤裸裸的展现出来。他此时站在乔裕面前，只觉得对方是穿越过尸山血海的君王，而自己不过是草芥而已。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必把踢馆说的那么委婉，太极散手传承这么多年，前来讨教的人可不少，多你一个也无所谓。”

　　乔裕微微一笑，“那劳烦通报一下王老先生。”

　　屈不折忽然发现，乔裕自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他根本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必了，师傅年事已高，有什么事情找我就好。”

　　“敢为您是？”

　　“王氏太极散手大弟子，屈不折——你明天的对手。打败我，你就能得到冠军。”屈不折一语中的，拆穿了乔裕的伎俩。乔裕选在比赛前一天来踢馆，无非是想在比赛之前就干掉竞争对手。

　　乔裕的目光终于凝聚起来，落在了屈不折的身上，他打量片刻后，微微一躬身，轻声道：“请。”

　　所谓的“请”，自然是请屈不折动手。屈不折没想到乔裕说打就打，略微诧异片刻后，摆摆手示意周围学员散开。

　　“太极散手屈不折，请指教。”屈不折行个抱拳礼，摆了个最简单的起手式。

　　就在这时，一声年迈的吆喝传来。

　　“吵吵闹闹的干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转过，只见王老爷子端着半盏茶，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众人连忙行礼，叫了声“师傅”，屈不折也连忙站好——他虽是富家子弟，但对这位师傅还是颇为尊敬的。

　　“为什么不去训练？”王老爷子板着脸，视线在一众弟子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乔裕的身上。

　　“这位是？”

　　“新来的师弟！”若依连忙拦在王老爷子面前，用身体挡住了老爷子的目光。“他想拜入我们武馆。”

　　“哦？”老爷子挑挑眉毛，又笑了起来，“最近的新人格外的多啊，看来我们太极散手复兴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