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黑暗

　　那是一个打火机。

　　二十四小时前，段默在公园里被流浪汉打晕。

　　十二小时前，段默赤身裸体在公园里醒来。

　　九小时前，段默赶到青城体育馆，若依将别人的衣服换给了他。

　　现在，这件衣服里居然有一个打火机！

　　段默生平第一次觉得抽烟的人是那么可爱，他颤颤巍巍的掏出打火机，随着指头下压，黑暗中亮起了一丝火光。

　　火把不知被浸泡了什么燃料，段默刚刚将打火机凑过去，它立刻腾起了熊熊火焰，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借着火光，段默再一次看到了叶星的脸。那张白皙细嫩的脸蛋上，现在沾满了泥土，而且叶星刚才似乎哭过，泪痕混着泥土，在她的脸蛋上勾画出一道道黑白分明的纹路。

　　段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要嘲笑叶星几句，忽然意识到叶星的眼神不太对劲。

　　她的眼神里依然充满了恐惧和无助，按理说她刚刚大哭了一场，现在应该已经平静下来了啊。

　　等等——刚才第一次见到那条妖龙的时候，叶星似乎也是这个表情……

　　段默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艰难的转动脖子，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黑暗之中，血红色的巨大龙眼依然在注视着他。而且这一次——不仅仅只有一双眼睛。

　　十八只大红灯笼似的眼睛，还有那蛇一般的狭长瞳孔……

　　九个龙头，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这一刻，段默终于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怪物。

　　“相柳……”段默喃喃低语。

　　这才不是什么龙，而是上古凶兽。

　　叶星也想到了——柳叶之前给他们看的书中，曾有多次提到这赫赫有名的妖兽。

　　共工臣名相柳，九首蛇身，食于九土。

　　传说中相柳酷爱吃土，吃下的东西能够变成带着恶臭的黑水，黑水所形成的沼泽没有任何野兽能够靠近。

　　当初段默读到这一段的时候曾笑道：“我不相信真的有妖怪以吃土为生，这样也未免太寒酸了。”

　　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这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显然是相柳的九张巨口一点点吃出来的，而那些黑水的来源，也十分清楚了。

　　至于刚才的地震，自然是相柳的九颗头颅在地下掘进时所引起的。

　　刚才段默只能看到相柳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才将它误认成了龙，此时看来，这根本就是一条庞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巨蛇。相柳的一颗蛇头就已经要把段默的胆子吓破，现在九颗蛇头团团围绕着他，他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面对这样一个怪物，段默根本生不出任何战斗的念头，他缓缓拉住叶星的手，想像刚才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但相柳的九颗头颅都已经出现，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两个人类了。它们吐着信子，瞳孔收缩起来，一起向段默和叶星逼近。

　　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这是相柳的进攻姿态。段默见势不妙，立刻改变策略，将叶星狠狠一拽，没命的奔跑起来。

　　可是洞穴里刚刚经历了一次地震，地面上的泥土十分松软，段默和叶星跑起来无比费力，相比之下相柳的移动就顺畅多了，它庞大的蛇身一次收缩就能向前挺进数十米，只需几秒钟就能追赶上段默。

　　可是洞穴空间虽大，对于相柳来说却有些狭窄了，尤其是它的九颗头颅齐头并进，不断剐蹭到洞穴的墙壁，引起一次又一次的小型塌方，这严重影响了相柳前进的速度，段默拼了老命，总算没被它一口咬死。

　　而叶星被段默拽着跑了几步之后，也终于回过神来，段默见状立刻大喊：“拦住它！”

　　“我怎么拦？”叶星的清醒过来之后，比段默跑的还要卖力，生死关头，她终于放下了自己千金大小姐的架子——她明白，无论是白富美还是臭屌丝，对于九头相柳来说，都只是用来塞牙缝的一块肉。

　　“风啊！”段默提醒道：“你的能力呢？！！”

　　叶星这才想起自己是个除妖师，虽然她的风刃再锐利一百倍估计也无法对相柳造成伤害，但是阻拦一下它——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懂了，看我的！”叶星一声清喝，脚下猛地站定，转身挥手，空气中立刻荡起波纹，一道透明的风墙在瞬息之间就出现在了相柳面前。

　　相柳的速度极快，九颗硕大的蛇头立刻撞上了风墙，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相柳的身形停顿了片刻。

　　然后，风墙瞬间土崩瓦解。

　　“我靠，怎么回事？”段默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当初在对付肥遗时，叶星曾在无意之间使用过类似于风墙的招数，并成功的将肥遗阻拦，可现如今，这风墙连一秒钟都没能坚持下来？！

　　这只九头妖蛇，未免也太过恐怖了吧？更何况相柳似乎并没有动用妖力，仅仅凭借肉身的力量就破解了叶星的招数！

　　叶星眼看大事不妙，马上扭头继续逃命，段默紧跟其后，一边气喘吁吁的逃跑一边问道：“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最近一直在苦心修炼么？怎么这堵墙还不如以前结实？”

　　叶星回头骂道：“你有本事自己去试试啊！相柳和肥遗难道是一个档次的妖怪么！”

　　段默无言以对，毕竟他可不会操控风，不过被叶星吼了，他心里颇为不平衡——这个女人明明几分钟前还躲在自己的怀里哭，怎么现在又这么凶悍……

　　女人和妖怪，简直一样可怕。

　　叶星一边逃跑一边挥手，在她和段默的身后留下一道又一道的风墙。虽然每一次只能阻挡相柳一秒钟，可积少成多，段默叶星与相柳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暂时没有了性命之虞。

　　然而另一个问题也随之出现——叶星体内的灵力根本经不起这样不要钱似的消耗，她的脚步越来越慢，甚至逐渐开始虚浮。

　　段默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抗在了自己的肩头，“你给我好好放墙，我背着你跑！”

　　这倒是一条妙计，叶星马上将全部的精力用来凝聚风墙，而段默则全神贯注的朝出口狂奔，如此逃了片刻后，段默已经隐约能够看到洞穴的尽头。

　　然而他的体力，也已经被完全榨干。

　　每一次迈步都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段默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可他不敢停下来，甚至不敢回头——他能够感到相柳粗重的喘息不断喷在自己的后背上，只要稍微耽搁片刻，他和叶星都要命丧黄泉。

　　随着火炬不断明灭，段默距离洞口已经越来越近，那个洞口十分狭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只要他和叶星钻进去，相柳就绝对没办法抓到他们——即使相柳能够吞山，也总得需要时间吧？

　　抱着这样的信念，段默又硬生生从身体里挤出一点点力量，而被段默抗在肩膀上的叶星，好像已经灵力告罄，再也用不出任何招数了。

　　相柳穷追不舍，九颗头颅几乎已经和叶星脸对脸，吓得她尖叫连连，不断催促段默快跑。段默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速度越来越慢。

　　相柳已经张大了嘴，露出满嘴尖刺一般的牙齿，狠狠的咬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段默纵身一跃，带着叶星冲进了那个狭小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