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暴雨

　　叶星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刚才还挂着微笑的脸上，立刻又堆满焦虑。段默正打算说些什么安抚一下锦玉的情绪，突然楼内的广播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稳重的男性声音。

　　“尊敬的各位顾客，由于天气原因，现在市区的道路已经全部封锁。大厦一层已经出现积水渗入，请大家立刻前往顶层集合！”

　　广播重复了三遍之后，声音停止了。

　　整座大厦都陷入了沉默。

　　外面响起一声惊雷，仿佛劈在了大厦的楼顶，雷声穿过层层墙壁，无比清晰的到达人们的耳边。

　　这座六十米高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瑟瑟发抖。

　　人们屏住呼吸，静静听着雷声，直到这声音彻底消失，传向地下，才终于敢说话。

　　人群里渐渐嘈杂，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说法，没有人会相信一场和风细雨会在几小时之内变了嘴脸，演变成一场灾难，将他们困在这里。

　　人群躁动着，有些人冲向楼梯间，洗手间冲到一切他们所能找到的窗户前，向大楼外望去。

　　然而他们只能看到外面如墨的天色，漆黑笼罩着一切，大雨狂暴的肆虐着，阻碍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甚至看不清下面的街道。

　　即使亲眼目睹了这些，他们还是难以接受。

　　一部分人又冲向一楼，而另一部分人，踌躇了许久，终于决定随着底层上来的人群，慢慢向顶楼集结。

　　“我们……怎么办？”沉默了好一会儿，叶星轻声问道。

　　柳叶想了想，说道：“还是先上顶层，看看商厦的负责人怎么安排。”说完，他看了看段默。

　　段默叹了口气，又说：“嗯，在这里也没有用，还是先上去吧，也许能了解到更多的消息。”

　　“好……”柳叶答应了一声，三人开始慢慢向楼梯口走去。柳叶一马当先，叶星依然有些紧张，正准备走，却发现段默站着没有动。

　　“怎么了？”

　　段默有点走神，被叶星一叫，连忙说道：“没事没事，你先上前先上去。”

　　“嗯……好吧，你自己小心……”叶星看了看段默，有些担心。

　　“你先去吧，不用管我。”段默连忙笑着摆摆手，催促叶星上楼。“别和柳叶走散了。”

　　叶星只好答应，转身离开。

　　段默目送叶星离去之后，将目光转向周围的人。人们大多忧心忡忡，面色凝重，脚步缓慢的向楼梯间走去。

　　段默再三打量，确认周围的人的确没人注意到自己之后，一闪身溜进刚才的小店，抓起那柄银杏木梳，连忙揣进兜里，立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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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层此时已经聚集起了大量的人，他们站在大厅的空旷地区不断议论着。

　　段默从大厅穿过时，正好听到那家卖梳子的店铺老板在说：“真是倒霉死了……孩子在家里都没有人照顾啊……”

　　段默连忙捂住兜里的梳子，快步从旁边走了过去。

　　柳叶和叶星在大厅另一侧站着，段默很快找到了她们，柳叶看到段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问道：“你怎么这么慢啊，刚才干什么去了？”

　　“没事，去了趟厕所。这里的负责人呢？”

　　“还没见到。不过那边……”柳叶朝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段默顺着看过去，发现是商厦的工作人员，身穿印有“利民商厦”字样的制服，正把一箱箱的水和面包从楼下抬上来。

　　“是在把楼下超市的食物都搬上来么？”

　　“嗯，”柳叶答应了一声，说道：“看来是打算让咱们在这儿长期待下去啊……”

　　段默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照这么看，估计今晚要在这儿过夜了。”

　　众人陷入了沉默。

　　利民商厦的顶层是一个面积极大的餐厅，四周环绕着巨大的落地窗。这里是青城的最高点，站在这里，整座城市都可以一览无余。

　　然而现在，窗外大雨倾盆，目光之所及，尽是一片黑暗。

　　段默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刚刚六点。

　　这个时间，太阳应该刚显露出一些下落的势头，而此刻段默连太阳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他的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烦躁，很想大吼一声，或者冲出去狂奔。对于这种不明不白的情绪，段默只能把它归结为恶劣的天气所影响。

　　突然，段默感觉到身后的人群一阵骚动。他回过头，看到大厅的另一边走来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

　　段默三人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屈不折。

　　可是那人不是屈不折又是谁？

　　永远都板着脸，棱角分明的轮廓仿佛是由冰块凝结而成，尤其是一双眼睛，深邃如同宇宙——简直就是标准的富家子弟模板。

　　屈不折以一种极其端正且平稳的姿势走着，穿过人群——用段默的说法就是“像山一样移动”——径直走到大厅中央，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很自然的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屈不折站在众人中间，快速的扫了一眼人群，思考了片刻，开口道：“各位，我是利民商厦现在的负责人，我姓屈。”

　　这声音舒缓而沉稳，彻底将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外面的雨势，想必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根据我刚刚了解到的消息，这座城市的降水量，在过去的四个小时里突破了两千毫米。现在，所有的道路都无法通行。我们被困在了这里。”

　　人群里传来一些窃窃私语，恐慌的气氛越发浓重。

　　屈不折挥了挥手，人们又安静了下来。

　　“虽然形势严峻，但还是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的大厦里有足够的食物和饮水。我已经安排工作人员将必要的物资转移到这一层楼。“

　　“请大家相信我们，这么大的雨势是无法持续太久的，不过今晚恐怕大家就要在这里度过了。明天雨停之后，道路上的积水会很快排走，大家就可以回家了。另外……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请绝对不要离开这层楼，更绝对不能离开这座大厦。”

　　屈不折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等待别人提出异议。

　　然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他说话，窗外的风雨声，显得更加清晰。

　　“那么，没有其它问题的话，请大家排队领取食物和水。”屈不折指了指大厅另一侧高高堆起的一箱箱物资。

　　“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一直和大家一起待在这里。”

　　人群至此慢慢散开，向堆放食物和饮水的地方靠拢。

　　段默看看身边的三人，而这三人也都将目光投向段默。

　　“屈不折怎么会在这儿啊？难不成他在这里兼职？”段默看见屈不折大感意外，自从格斗联赛结束，他就再也没去过王氏武馆，虽然段默拿到冠军之后，屈不折对自己的态度大为好转，但想起之前受过的种种待遇，段默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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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星笑了笑，说道：“屈不折应该是这里的少东家吧？”

　　“啧啧，有钱人脾气都这么大么。”段默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渐渐变得有些暴躁——屈不折在比赛后已经向自己表达了善意，按照段默的性格，绝对不会再去计较这些事了，可现在他说起话来居然字字带刺。但就算意识到了这一点，段默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现在这状况……你怎么看？”柳叶又问道。

　　段默气鼓鼓的瞪了柳叶一眼，转身靠着墙角，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怎么看？哼……之前我还觉得被大雨困住是人生最倒霉的事，看来我是错了，现在才是我人生最倒霉的时刻！”说完，就将头扭到一边去了。

　　柳叶和叶星无奈又疑惑的对望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算了，随他去吧。咱们去问问屈不折，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默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更生气了——这是一种小孩子般的诡异心态，他本来并不是很讨厌屈不折，但现在发现柳叶和叶星竟然不把自己的情绪放在眼里，于是更加下定决心要和屈不折作对了。有了这种想法后，段默不想再看柳叶和叶星，于是就对着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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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不折对大厅里的众人讲完话之后，正指挥着大厦的工作人员安顿顾客，见到叶星，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便担忧起来，问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出来玩也不看看天气？”

　　“屈少爷，一见面就教训人，恐怕不太好吧？”叶星可从来不把屈不折放在眼里。

　　换作往常，屈不折见了叶星立刻就进入了舔狗状态，但现在他显得心事重重。屈不折叹了口气，说道：“这样的大雨，恐怕几百年也难得一遇。你们真是太倒霉了。”

　　“那你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么？”柳叶连忙问道。

　　屈不折的眉头紧锁。“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想必也乱成了一锅粥。警察局和消防局的电话都在占线，或许……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了了。”

　　“那……明天雨真的会停么？”锦玉问道。

　　听到这句话，屈不折的眉头简直要拧在一起了。他看看旁边的人群，他们都在打着电话，焦急的联系家人。

　　“我和一个气象部门的朋友问了问，他说……”屈不折犹豫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他们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停……他们之前完全没有观测到任何大范围强降雨的迹象，现在天上的这么多乌云，似乎都是凭空出现的……而且，降雨的范围非常狭小，我刚才和几个住在郊区的朋友通了电话，他们说——那边依然是蒙蒙细雨……”

　　叶星看着屈不折的脸色，虽然脸上强装镇定，但心里已经有些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