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电光

　　段默只觉得所有的空气都被抽进了龙卷风之中，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起初以为大叔只是吓唬吓唬自己，但现在段默切实的感觉到了生命威胁！

　　现在求饶已经太晚了，越来越强的气流拉扯着段默，段默的手脚不由自主的松开，再也保不住胸前的大树，最终他彻底松手，瞬间被卷进了狂风之中。

　　段默以前也曾幻想过“被卷进龙卷风里是什么感觉”。但当他真的体验到了之后，悔的连场子都青了。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被狂风裹挟着转了七八圈，失去了对重力和方向的感知。

　　此时的段默脚上头下，位置颠倒，再加上锐利如刀的气流在不断切割他的身体，这种感觉生不如死。身体上的疼痛和大脑里传来的眩晕感觉混合在一起，段默“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然而更加可悲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呕吐物刚刚离开嘴巴，就立刻被风吸走，成为了龙卷风的一部分。

　　这是段默这辈子最窘迫的时刻，他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种折磨比一刀杀了他还要难受。

　　并且随着风刃在身体表面划过，段默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他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破布条，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这道龙卷风宛如一个巨大绞肉机，而段默则是里面无路可逃的一只蚂蚁。他的脸涨得通红，全部血液都堆积到了头部，超高的风速让段默的呼吸变得异常困难，甚至有窒息的感觉，段默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随时都有可能挂掉。

　　然而邋遢大叔不闻不问，狂暴的龙卷风也没有变小的趋势——大叔看来是铁了心要玩死段默。

　　面对这种局面，段默自然不能咬牙坚持下去——何况这也不是坚持能够解决掉的，他努力让自己的神智清醒一点，企图伸手去抓住身旁的什么东西，然而这都是无用功，他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段默的精神越来越恍惚，他马上就要被转晕了，可就在这时，段默忽然感觉到体内的一丝清明。

　　那是一种不同寻常、前所未有的体验，他的血液里如同混进了一缕冰水，清凉而又舒爽，在体内不断的游走着，维持着段默最后的神智。段默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立刻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重力那股清流上，于是舒爽的感觉愈发强烈，甚至让段默忘记了身体上的痛苦。

　　不知何时，风声已经逐渐变小，可段默的意识却深深的潜入身体之内，好像沉沉睡去，再也没有浮现出来。最后，龙卷风彻底消失，空中飞舞的碎屑散落一地，周围只剩下一片狼藉，倾倒的树木、满地的树叶，以及呈现“大”字型摔在地上的段默。

　　邋遢大叔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望着栽倒的段默，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接着他晃晃悠悠的爬起来，走到段默面前蹲下身子，然后用自己沾满油渍和污垢的手，按在了段默的额头之上。

　　段默的身体此时已经成为了一个深渊，而段默的灵魂在不断坠入深渊之中，越坠越深，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没有了反应。

　　邋遢大叔将自己的脏手按在段默额头上之后，开始查看段默体内的灵力。不出片刻，大叔果然在段默的身上发现了一丝灵力的迹象——虽然这一丝丝灵力少的可怜，但终究是完成了从零到一的质变。

　　“傻小子，居然不信我。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可不是天命那群人能够比得上的啊……”大叔一边嘀咕着，一边洋洋得意的笑着，只是笑到一半，大叔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

　　“这是——！”

　　——

　　青城，天命总部会议室。

　　烟雾缭绕，秃顶的张大师叼着一根雪茄死命的抽着，浓郁的烟雾根本散不出去。柳青山紧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知秋站在窗边，望着楼下柳叶和叶星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首领，我们放弃寻找段默，会不会对柳叶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柳青山用指尖轻轻敲着桌子，心不在焉的说道：“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分的清轻重。”

　　“那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呢？我们到现在为止，根本没有任何关于乔裕的线索。”知秋拉开窗户，“老张，你能不能别抽烟了。”

　　张大师尴尬一笑，把雪茄掐灭。

　　“不，我们已经找到情报了。”柳青山站起身来，神色凝重。在他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青城地图，他望着地图思索了一会儿，“我已经得到了乔裕的确切位置，今晚就能抓到他。”

　　“什么？”知秋大吃一惊，她之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完全不知道柳青山的情报是从何而来。“首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秘密线人，具体的情报渠道——不能告诉你们。”

　　张大师也满脸疑惑，这几天他和柳青山形影不离，从没见过柳青山和任何人接头。何况他主管着天命的情报部门，也从未听说过天命曾在青城安插过什么情报人员。

　　“怎么，你们怀疑我的情报？”柳青山环视四周，“有意见的话，可以提出来。”

　　“不，属下不敢……”知秋连忙回答道，可她语气中依然充满疑惑。

　　但柳青山可是天命的首领，十几年来天命在他手下茁壮生长，如果没有柳青山，也就没有今天的天命——无论是计谋还是战斗，天命里都没有人能凌驾于首领之上，因此知秋实在没理由怀疑柳青山。

　　“既然如此，今晚我们就开始行动。”柳青山也明白没人敢怀疑他，于是将手指在身后的青城地图上一划，指尖停留在了青城市郊一处工厂的位置，他接着说道：“根据可靠情报，乔裕和他的同党们就躲藏在这里。这座工厂是计划经济时代的国企，现在早已破产多年，厂房已经倒塌了许多，长满了杂草，是那些丑陋老鼠们最好的栖息地。今天晚上，我们就要集体出动，争取将他们一举拿下！”

　　“首领……”知秋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似乎一切都太过顺利了，昨天他们还焦头烂额毫无头绪，而现在转眼之间已经胜利在望，进展实在太快了。

　　“在座的各位都是天命的中流砥柱，是各个门派的好手，有你们在，就算和相柳、浮游正面作战也不会落下风。只要今晚将他们一鼓作气的剿灭，我们就可以离开青城回到总部了！”

　　张大师默不作声，他在来到青城后就一直是追查乔裕的主力，因此深知乔裕背后那个神秘组织的强大与隐秘——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张大师也曾追查剿灭过几个落魄除妖师组成的小团体，但从来没有哪个组织能像乔裕一样深不可测，因此柳青山现在说的越轻描淡写，张大师的担忧也就越重。

　　可这话毕竟是柳青山亲自说出口的，以柳青山的威望，即使说“明天地球就要毁灭”，也没人敢质疑。

　　张大师瞥了一眼知秋，知秋的神色与自己无异。他又看了一眼会议室角落里的那个穿黑色卫衣、将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人——那是巫族的代表——然而这位黑色卫衣的小哥一如往常，一言不发。

　　巫族向来是柳青山最坚定的拥簇，因此黑衣小哥根本不用表态，张大师也能猜出他的态度了。

　　“既然如此……”张大师一声长叹，不自觉的又将雪茄点燃了，“就按首领说的去做吧。”

　　再无人答话，会议室里重新陷入了一片寂静。知秋呆呆的望着窗外，钢化玻璃上被柳叶一拳砸出的裂纹依旧清清楚楚。

　　总部的众人并不知道，他们刚才说的所有话全部被柳叶偷听到了。

　　此时柳叶和叶星已经回到了段默的小小出租屋里，柳青山等人的谈话内容，被柳叶留下的监听器全部传送了过来，最后从段默的破烂收音机里传了出来。

　　“怪不得首领要放弃寻找段默，原来他已经查到了乔裕的藏身地点！”叶星高声叫道：“要是情报是真的话，那么段默很可能被乔裕抓起来了，只要找到乔裕，不也就能解救段默了么？”

　　“没那么简单。”柳叶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怀疑柳青山一定收到了假情报之类的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叶星问道。

　　“因为这不是柳青山的做事风格。他绝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某件事，就算他真的通过某种途径得悉了乔裕的藏身地点，也会先派人打探清楚——可现在他居然急匆匆的倾巢而出，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知秋和张大师真是废物，居然不敢向柳青山提出质疑……”

　　听到柳叶的分析，叶星也慌了神，“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劝首领取消行动？”

　　“他既然做出了这种决定，就肯定不会再更改……”柳叶充满担忧的望着窗外，现在暮色渐深，再过一两个小时就会彻底黑下来。“我们只有悄悄的尾随他们，同时做好战斗准备。万一他们出现什么意外，咱们也能接应一下。”

　　叶星笑笑，心想柳叶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刚刚才和总部的人大吵一架，现在又为他们的安危开始担心了。

　　“但是首领他们的实力比我们强太多了，即使他们真的遇到了危险，我们也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啊。“

　　柳叶叹了口气，“虽然我们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但至少——聊胜于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