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昨夜南郊的流星

　　“当务之急是去找班主问清线索，秦百涟会想要半夜去看什么流星，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如果查清原由，找到问题所在，比方是谁告诉秦百涟何时去何处看流星雨……”

　　“没错，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找出这个内鬼究竟是谁！”我恍然大悟，拉着陈予白跑回院子中，此时班主正带着大夫替两位伤员诊治病情，我静静站在门口听了片刻，大夫说得与陈予白分毫不差。

　　班主看见我站在门口，立刻朝我招呼，“施梨姑娘，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惭愧的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袁家人究竟将秦百涟藏去了哪里，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他们恐怕早就渗入了这个戏班子的内部，而我们竟然直到秦百涟都被劫走了却还毫不知情。

　　其实我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袁家为什么对这桩联姻如此看重，不惜蛰伏了两三年，一有机会就前去发难，还势必要把秦百涟抓到手边。

　　其实秦百涟这个人活得很简单，他不过是喜欢自由，不喜欢被安排好了的生活罢了。我一直觉得自己与秦百涟在某种意义上是两个十分相似的人，因此总是对他有一份惺惺相惜在里面。

　　“秦小少爷平日最常与那些人玩得亲近一些？”陈予白走上前去问班主。

　　“这位是？”班主看向我，问道。

　　“这位是今年的武试状元陈予白，目前在大理寺任职，此次因为公干来到金陵城。”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他是我和秦百涟的朋友，此次他听闻秦百涟被袁家人劫走，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可是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有所宣扬，秦家与袁家都是长安城的名门望族，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我们也不想再与袁家有所冲突，更不想把自己小少爷弄丢的消息搞得人尽皆知。”

　　班主毕竟年过半百，通晓人情世故，在与陈予白的交谈中明显的表示了自己并不想大理寺的人插手这件事，我有些不解，现在你家小少爷人都丢了，你还要去管这些无关紧要的面子，宁愿不去寻求帮助也不愿上级部门插手，万一秦百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我上前想与他理论，却被陈予白拉住了，他对班主说：“陈家世代征战疆场，虽比不得秦家的尊荣和显贵，却也算是将门之后，自然能够理解秦家想要保全面子的决定，但人不能不找，我与施梨自幼相识，秦百涟是她的朋友便也算是我的朋友，这个忙我自然必定要帮。”陈予白的语气不容置疑。

　　“但此事我会以自己的名义去行事，不会牵涉到班主考虑的党争之事。”

　　班主的脸上还是有一丝犹豫。

　　“您还在等什么？秦百涟那孩子可是你自小看着长大的，您就不心疼他一个人在外边？就算你不心疼，你怎么晓得秦丞相不会心疼他这个宝贝儿子？交给你好生看护着你就给弄丢了，他老人家肯定会勃然大怒！”

　　我知道时间不等人，秦百涟多一刻没有消息就多一分危险。

　　“好吧，这位陈大人，我家小少爷的事就烦劳您了！”班主终于做下了这个决定，我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陈予白，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先随我去南郊昨夜秦百涟去过的地方，在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问题。”

　　“另外，我想请班主务必请人照顾好这两位伤员，尤其是那位头部重伤者，必须派人两人以上寸步不离的看守好他，除了你信任的人之外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他的食物汤药须得有人试毒。”

　　“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和王姐亲自照顾他，让他在单独的房间休养。”班主一口应下。

　　陈予白骑马带着我朝南郊飞奔过去，一路上他沉默不语，我们心里都清楚袁家可能不会把秦百涟怎么样，但袁家既然如此草菅人命，还对秦家的家仆下次狠手，就说明他们这次势必要将人抢回去。或许他们现在早就抢走了秦百涟撤离出了金陵城。

　　“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陈予白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非常清楚秦家已经纵容的秦百涟这么多年，从班主的态度也可以看出，秦家或许已经不想每日带着秦百涟东奔西逃的只为了躲避一个婚约，可能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你呢？你希望怎么样？你是希望他按照婚约回去与袁家联姻还是继续做一个自在闲散，都快及冠之年还没有任何志愿担当的你口中的那个傻孩子？秦家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他不可能永远都只能像个水蛭一样吸附在秦家身上，却不为这个家族做些什么。”陈予白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我非常能够理解陈予白的看法，陈家不是什么有许许多多旁系外支的氏族大家，能有如今的名声，全都是靠陈予白的爷爷和他爹一刀一剑在沙场上拼出来的。

　　到了陈予白这一辈，陈将军就他那么一个孩子，自然是给予了厚望，陈予白自小就心思沉重，也非常懂事，没有享受过什么童年欢乐，倒是承担了比同龄人更多的责任，他会这么谈起秦百涟，的确已经是相当中肯的看法了。

　　你不能因为一个人自小被宠着，就连他该承担的责任一并舍不得去让他担。

　　大家族的孩子很多，而秦百涟作为最小的一个孩子，他不像他的大哥文武全才，十几岁就入了朝堂，为秦家争得荣耀。又不像他的二哥，为人老成持重，长袖善舞又能人情练达，早早就被秦丞相委以秦家掌事人的重任。

　　而秦百涟，联姻就是他的责任。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更希望看到秦百涟自己选择长大，而不是无奈的被迫长大。”可能因为我就是被迫长大的，所以才格外想要保护秦百涟身上属于少年人的真善美，可我或许根本无能为力。

　　我有些累了，将脑袋埋在陈予白的胸口，耳边的风呼呼啦啦的刮着，但他沉稳的心跳却能让我的心稍微安定一些。

　　“没有谁不是被迫长大的。你，我，苏垣城，我们都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十几年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夏天。”恍惚间，陈予白的声音低得好像是梦呓。

　　是啊，没有谁不是被迫长大的。秦百涟，或许你也是时候承担自己三年前就该承担的命运了。

　　南郊的风光其实不比秦淮两岸差些什么，就是不及秦淮酒肆花灯招展那么繁荣热闹，河边只有三三两两的渡船，离河远一些的地方错落着一些瓦房，小桥流水，岁月静好。

　　“这南郊也算是这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范围，和秦百涟同去的两个人没有一个醒过来给我们带路，我们怎么去找他们夜里落脚的地方？”太阳的光线十分刺眼，陈予白皱着眉头向远处望去，我拽拽他，问道。

　　“先确定秦百涟来南郊是所为何事。”

　　“听说是为了看什么流星，这小子向来是想一出做一出的。”

　　“他是何时出城离开戏园子的？”

　　“具体的时辰我不晓得，但是他昨日来邀我同去的时候夕阳将沉未沉，天边的云霞十分绮丽，他应该是去找过我没多久，就动身了吧，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

　　“大晚上的，秦百涟居然还邀你同去？”陈予白低头看向我，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左眉一挑，有威胁的意味。

　　“是啊，不过我拒绝了他，夜里野外蚊子多，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所以断然拒绝了他。”我胆怯的朝后退了两步。

　　“不许去，没蚊子也不许去。天黑之后绝对不许你一个人出门，跟秦百涟更不行。”

　　“我这不是没去么，我现在倒有些后悔，如果我去了，说不定秦百涟就不会被捉走了。”

　　“你若是去了，现在躺在那的人也要有你一个。”

　　陈予白说得对，我虽说算不得什么高手，但与寻常人比，一次打三五个还是不在话下的，起码行走江湖，只要自己不作死，遇事多加几分小心问题也就不大，但最可怕的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而是背后下刀的人。

　　我敢说整个德顺班中论资排辈，能打过我的不过寥寥两三个，但他们中有能力置我于死地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九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