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妮子

　　我颇有些认床，每换个新的住处不免都会有两三晚无法睡得特别踏实，今天也是，天还没蒙蒙亮的时候我便从梦中醒来了，喝了一杯凉了的茶水，搬了餐桌旁边的凳子去窗台下。

　　我静静的坐在凳子上，开着窗户吹着凉风，远处一弯弦月正有西沉的态势，朝船头的正前方看去，茫茫无尽的江水在月光下如一匹银白色的绸缎被船身平滑的划开，船行的很稳，一夜都没什么大动静。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北方，只是离长安城越来越远了，也不晓得还有没有再回去的机会了。

　　再睡不着了，我索性收拾好洗漱过后轻手轻脚的下了楼，想先去甲板上晃一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那个小姑娘。

　　我从三楼往下走，木质的台阶偶尔会发出吱呀的声响，不过声音并不大，所以并没有惊动熟睡的人。

　　二楼的空间比三楼要更大一些，红豆就住在这里，所以我猜这里应该住着陈老板的侍从和丫鬟之类随行伺候的人。

　　一楼的地界就更大了，伙房也在这里，另外守夜的水手还有一间单另的房间，这间房中的灯火彻夜都是亮的。

　　甲板上此时正适合远眺周遭的风景，因为东方已经开始逐渐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船上的人们其实醒的都还挺早的，起码我在甲板上待了没多久，就听到了人群逐渐热闹起来，大家起床后洗漱的洗漱，出房间透气的透气。

　　此时我也有点饿了，就想着先去伙房看看今天的早餐吃些什么。就在我转身准备拐进伙房的时候，忽然间一个比我矮了半个头的小姑娘从楼梯上跑了下来，结结实实的把我撞了个正着，我向后一个趔趄，险些一仰头摔在地上，不过还好我及时稳住了脚步，也好好的扶住了怀里的姑娘。

　　“小妹妹你没事吧？”我看她似乎比我小了一两岁的样子，一看就是起床还没来得及洗漱，头发乱七八糟，大大的眼睛，整个人清瘦得很，撞在我怀里一把骨头硌得我肝疼，忍住疼问她。

　　“脚崴着了。”她似乎是跑得很急，怀里还抱了个包袱，没注意就崴着了脚，此时正咬着嘴唇眼泪汪汪的看向我。

　　“施公子拦住她，别让这小妮子再跑了！”身后突然响起了陈贵的声音，抬眼看去，他正带着几个侍从模样的年轻人在身后，紧紧追着这个小姑娘。

　　就是她了！我脑中一道惊雷闪过，我要找的人就是这个小姑娘。

　　“别怕。”我将她护在身后，硬着头皮面对着陈贵以及他身后那几个各个都比我高了半个头的年轻侍从。他们几个看样子应该都没什么武功可言，不过力气应该是都比我大多了，我一个人倒也不怕他们，只是现在如果再带着个小油瓶……

　　况且，在这船上还不是陈老板说的算，只要他一句话，全船的人都可以转而来收拾我，到时候我和这个小姑娘就只有跳江这一条路了。

　　哎，也不晓得带着个人能游多远，这次若是抽筋了可就再没有陈予白来捞我了。

　　我此时心念电转，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把“不起冲突”这四个字放在第一位，不是我怂，只是人在屋檐下嘛！

　　“陈大哥早啊！”我一脸傻笑着乐呵呵的同领头的陈贵打招呼，“为何这一大清早的就动这么大的怒气？这可对身体不好啊。”

　　“幸亏施公子帮我们拦住了这个小妮子，若是让她像上回那样入了水，她可就活似一条鱼了，想要再抓住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个眼角犹挂着泪痕的小丫头，没想到她竟是个凫水的高手，那我这么一拦或许还拦住了她逃生的路。

　　“几位大哥为什么要对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穷追不舍？”我装作不解的看向陈贵。

　　“这小妮子原是我们掌柜的好心从人贩子手里头解救出来的，原本给了她几个钱想让她自己去寻个出路，谁知她竟自己悄悄等了船，等我们几个发现她时，她已然在船上躲了三天了。当初这小妮子说是愿意在船上当个小帮佣，求我们掌柜的捎她去苗疆，我们掌柜的念她可怜，便带上了她。”

　　我有些狐疑的回头看向那个小丫头，小丫头用有些脏兮兮的袖子一把抹去了鼻涕和眼泪，朝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大概是这陈贵说的不假。

　　“刚开始的头几天这小妮子还算老实，虽然有些笨手笨脚的，但就在几天前，她竟然偷了我们掌柜的重金收过来的一件宝物！那件宝物对我们掌柜的非常重要，不管我们怎么说她都不肯交出来！”陈贵越说越激愤，眼看着就要冲过来拽走那个小姑娘了。

　　“陈贵，在客人面前不得无礼。”陈老板此时闲庭信步的从楼上下来，慢悠悠的喝退了陈贵。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偷他的东西，你信我。”身后的小姑娘又拽了拽我的袖子，巴掌大小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我看着觉得很揪心。

　　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头，微微弯下身子对她说，“不要怕，陈老板是好人，不然也不会帮你赎了身还让你上船，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只要你真的是清白的，陈老板便一定会还你这个清白。”我这番话明显是为了说给陈老板听的。

　　“陈兄，你说阿离说得对不对？”这后一句话，我直接转向了一旁闲闲站着看热闹的陈老板。

　　陈老板毕竟是商海沉浮数年的人了，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可他只是了然的微微笑了，并没有明确的表态。

　　“能否请施离小兄弟带着这位姑娘一同去四楼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