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很聪明

　　跟着总裁大人我必须时刻保持一百万分的警惕，抱着总裁秘书方才下发给我的文件，我站在会议室里，给各位主管大人一一发放，然后乖巧听话地站在总裁大人身后，等待发落。

　　我虽然年纪小，但在国外生活曾给人家大公司打过工，他们也没有不收童工的概念，所以说做一个正常助理的经验，我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整个会议沉闷无聊，各部分主管做着月度总结，站在会议厅的中央，银幕上放着自己制作的PPT，讲着我根本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每一个说完的人都站在原地等慕淮南的指示，他多半只是点头或者摇头，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与生俱来一种压迫人心的气场，有几个年纪比较轻的总管，上去汇报的时候紧张的额际冒汗，声音发抖。

　　看来不止是我下意识会害怕慕淮南，所有和他接触的人，都会害怕他。

　　他就像一个寂寞的王者，身处高处不胜寒，无人敢近，没人近高处就会越来越寒，王者也就越来越寂寥。

　　寂寥都最后的结果，大概就是他冷血无情藐视天下，视所有万物只是蝼蚁，不削一顾。

　　我思绪又远了……

　　最后一个汇报的是采购部的总经理，看上去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一个，抬头纹恒生，他站起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没准备PPT，人也看上去老练很多。

　　“采购部的文件上周我给您过目通过了，只是现在出了点问题，上周文件里写了，公司产品所需的原材料成本下跌，所以我们采购部采购了大量原材料囤积，但生产指标上不去，市场原材料价格也没按照我们猜想那样有所提高，反而又下跌了，现在原材料大量囤放在仓库里，严重影响了流动资金，慕总，您看这……”

　　我站在旁边竖着耳朵听，虽然勉强能听懂，但怎么解决我肯定是不知道的，但我知道的是，这是个半疑问句，需要完整的句子才能回答，但是超过两个字的回答，慕淮南说起来一定会结巴的，而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不让别人知道他是个结巴……

　　我悄然打量坐在一边的慕淮南，他眯着眼睛，闭目养神，看不出好坏情绪。

　　不管了，既然他带我来，我总要发挥点自己的作用才行，于是乎我深呼一口气，迈出去半步和总裁大人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然后微笑着开口。

　　“凌经理，听了您刚才的发言，我有些话想说，我们每个人在公司都有自己的职责所在，慕总身为我们公司的总裁，他一个人要管理公司上下几百号人口，不是每个部门出了问题他都有精力去处理的，我想，慕总的职责只是负责决策公司的大事，而不是需要他来告诉你，这件事怎么做，做错了怎解决的。我认为，为了公司的发展和促进各位经理做好手头的工作，慕总希望的，应该是听见你们提出解决方案或者报告项目思路，他告诉你‘行’，或者‘不行’。”

　　我说完了，会议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经理都用一种无法相信的眼神看向我，毕竟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助理，敢对元老级的采购部经理说这种话，一看就是不懂办公室规则的小屁孩。

　　反正我也不怕，毕竟这世上惹了谁，都比惹了慕淮南好一些……

　　就在这种全场安静的时刻，慕淮南慢悠悠站起身来。淡淡叫：“人事。”

　　人事部门主管赶紧站起身来：“在。”

　　然后慕淮南指了指我，我心里“咯噔”一声，叫人事干什么？莫不是我做的不好要开除我了？

　　心里正七上八下地紧张着，就听见总裁大人潇洒甩出两个字来。

　　“转正。”

　　我这心里瞬间由悲转喜。看见凌经理那铁青的脸色，我相信他现在一定比吞了一斤头发还憋屈着难受。

　　慕淮南说完就走出了会议室，多一个字都不说，我挺挺胸脯喊了声：“散会！”然后屁颠屁颠跟着慕淮走了出去，心里美滋滋的，我表现这么好，他应该会好好奖励奖励我的！

　　一整天，从那次会议结束，我都期盼着被总裁大人夸奖或是奖励，但他除了看文件批文件，就是批文件看文件，就算我端着每个五分钟就给他倒一次水，他也对我视而不见。

　　我这一腔热血全被他的冷漠浇灭了。

　　我颓唐地耷拉着脑袋趴在桌上伤心难过之时，门忽然被总裁大人打开。

　　我一个激灵坐直身子，认认真真叫了声：“总裁爸爸。”

　　我都有点佩服自己了，才多久啊，这个“爸爸”我就叫的得心应手了。真是为了生存没皮没脸没下限啊。

　　“下班。”

　　“哦。”我不懂为什么总裁下班还要通知我一下，并且说完这两个字他仍站在我门口没动。

　　“您还有什么事吗？”

　　“一起。”

　　我心里有点小激动：“您要请我吃饭吗？”

　　“嗯。”

　　我就说嘛，我做的那么好，总裁大人怎么会不奖励我呢！我收拾包包的时候越想越开心，上次吃的那顿大餐现在打个嗝还是那个味道呢，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跟着总裁大人去停车场的路上，我忍不住还笑给出了声。

　　总裁大人听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

　　昏暗的灯光下衬着他身子周围都是柔软的光点，看上去没有白天那么拒人千里，他比我高近两个头，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开心？”

　　我收敛笑意，乖巧地点点头。

　　慕淮南忽然伸手靠近我，揉了揉我的头发。那动作，那眼神，片刻的恍惚我以为真的是我爸爸在身边。

　　心里酸酸涩涩，很不是滋味。

　　其实慕淮南虽然只有二十几岁，但那股子老奸巨猾的气质，倒真和我爸不相上下。

　　“想吃、什么。”

　　我答得毫不犹豫：“肉！”

　　慕淮南轻轻勾起一边的唇角，眉间逐渐舒展，眼里的冷冽，也一点点消散。

　　那大概是我跟着慕淮南这一生里，为数不多的，见到他笑的样子。

　　怎么形容呢，就像被困在北极很久很久的人，久到以为自己真的坚持不下去就要被冻死的时候，忽然看见极昼的光，伴着太阳的暖意，一点点浸透身体，温暖心灵的那种美好。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其实慕淮南也挺好的，他像我的长辈，被我没出息的样子逗乐，搂着我的肩膀带我上车，请我吃饭。

　　当然了，觉得他“挺好的”，也只限于那个时刻。

　　毕竟恶魔终究是恶魔，他偶尔大发善心，可能只是他不小心吃错药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