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半夜醒来的,觉得浑身都热的厉害,口干舌燥,根本睡不着了。
睁眼,是装扮可爱的酒店房间,墙纸是黄色的小熊维尼,床头柜被做成动画里维尼熊随身带着的蜂蜜罐头,到处都是动画片的影子,我直起身子,看见扭头看见沙发上和衣而卧的慕淮南。
他轻倚着沙发靠背,双手叠放在胸前,眼睛紧闭着,安静平和。
我抬头看看表,竟然已经夜里两点多了。
屋子里空调开得那么大,这家伙就这样躺着非冻感冒不可,我左右看了看,敞开的衣橱里面有毛毯,我拿过来,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这家伙,睫毛真的好长啊,我看着慕淮南的脸,不由得就出了神,呆呆望着,越来越近。
这睫毛都可以拔下来做一副假睫毛的了,还比假的更长更浓。太让人嫉妒了。
这样俯身看着,忽然感觉一阵眩晕,我扶着脑袋忙直起身子,晃晃悠悠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这红酒的后劲儿也太烈了,我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又做了些什么,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人生中第一次断片,又奉献给慕淮南老板了。
我偏过头看他,侧颜也好看的遭人嫉恨,这种人啊,就是传说中三百六十度都无死角的家伙,比女人美,比男人狠。
我记不起怎么什么时候醉了的,但我能想起喝酒前的种种,我扶着脑袋,眉心深皱。
我好像质问了他,我们是不是从前认识。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确地回答我。
算起来,我今年十七,他二十五,比我大足足八岁,我被送出国那年,我十岁,他十八岁,怎么看都不像是青梅竹马的年纪啊。
如果他那年十八岁,喜欢我十岁的我?还送那种塑料戒指给我?也太荒唐了吧,怎么说他慕家也是业内有门面的家族,不至于给儿子的零花钱那么少?戒指起码买个银的也行啊。
这样一分析,好像是我误会他了。
但如果不这样想,慕淮南为什么要揽下陆家这个烂摊子,正如沈修远所说,凭借慕淮南的实力,用来收拾陆家烂摊子的时间,足够他策划几个新项目,随便就赚出四五个陆氏集团来了。
何苦要因为我而浪费时间。
说颜值嘛,我个小屁孩儿也谈不上什么花容月貌,更别说吸引这种上流社会天天美女环绕的男人了。说利用价值,我想慕淮南这一年应该也看到了,我虽然很努力地用功读书,或许在经商上有一点点天赋,但总归是很难达到他要求的那样,能为他所用的人才标准。
所以,绕了一个大圈,能解释慕淮南所作所为的唯一理由,就是我们之前就认识。
而我又想不起来我童年里出现过这样的男生,那么,他就是和我丢失的那段记忆有关。
我忍不住摸摸手上的戒指,想起慕淮南说的,当年他的青梅竹马忽然抛弃他出了国,他心中有怨,这么多年都在找她。
而如果我真的是他记忆力的青梅竹马的话,后半生应该会很惨烈,毕竟被慕淮南这种人怨恨的,下场不会太好。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抖了抖,后背窜过一抹冷意,冷不丁地,空荡的屋子里就传来一阵低沉的男音。
“醒了?”
我吞吞口水,愣着没动。看见靠着椅背的慕淮南慢慢坐直身子,转过来看向我。
“头疼吗?”
我点点头,但又忽然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是“该疼”还是“不该疼”。
慕淮南忍不住笑出声,他将身上的毛毯放在一边,靠着我坐过来。忽而抬臂,双手按在我的太阳穴上。
一圈一圈,轻轻地揉着。
“你酒量不错啊。”
我一动不动,木讷的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看上去呆若木鸡,肯定傻极了,不然慕淮南干嘛一直笑个不停。
反正我不说话,我知道现在酒后神志不清,反应迟钝,说什么都是错。
“只不过……”他砸砸嘴,望着我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酒品不太好。”
我被他按摩的很舒服,神经正一点点缓慢地放松下来,听到他这样讲,我怔了怔,猛地抬起头来。
“我……我酒品哪里不好了!”
慕淮南忽而停了手,一桩一桩地给我数起来。
“发酒疯,乱吐,挠人咬人打人,哦对了,话还很多。”
我脑袋里空白一片,他讲的这些,我统统没有印象。
“你别说的那么含含糊糊,给我说清楚些,我……”我心里纠结的很,想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不好意思从慕淮南嘴里听到这些。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吞吞吐吐继续道:“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你不停地跟我道歉。”慕淮南往我身边又蹭了蹭:“趴在我背上,不停地说对不起。”
我神色一紧:“别胡说八道,我为啥要给你道歉?”
“你说,如果从前你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你给我道歉,还说求我不要计较,不要把当年的怨恨,报复在现在的你身上,你说你当年是身不由己,也很被动。”
我看慕淮南的眼神,不像是再胡编乱造,面对自己的这些风言风语,我一时间也有些语塞。
“我有个问题。”慕淮南忽然靠过来,本来我和他就手臂碰着手臂靠在一起,他现在是猛地转身在,整个人压在我面前,我感觉脸上热热的,那是他吐出来的气息。
“有……有话不能好好说么……”我轻轻推他,因为知道推不动也躲不开,所以也没用多大力气推。毕竟经过前两次的教训,我明白了,跟慕淮南挣扎,根本就是无用之功,浪费自己的力气,而且还会刺激着他更加疯狂地进击。
“我在你的眼里,就那么小心眼儿?这么多年的事情,还睚眦必报?”
我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我觉得慕淮南心眼小,睚眦必报这种认知存在我心里很久了,也憋了很久了,所以一听见他这样评价自己,我就忍不住想表示同意。
但我很快冷静下来,又拼命地摇头:“没有没有,慕老板宽宏大量,从来都不和我一般计较的,呵呵呵呵呵……”
我笑得又假又难听,我自己都听不下去。
“呃……”
忽然,脸颊被慕淮南用左手捏住,力气不小,我嘴巴呈一个“O”字,颤抖了两下,笑不出声。
屋里很安静,空调吹的很冷,但是再冷,也没有慕淮南的手冷。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不管发生过什么,都成了过去,不会改变了。”慕淮南捏着我的脸,一会儿用力一会儿放松,像是捏一个充水的气球,乐此不疲。
我被他捏的酸麻难受,但紧要关头,不宜和他产生冲突。万一他一激动,把我牙掰掉咋办……
慕淮南可是有狂躁症的啊……
“我既往不咎,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听慕淮南这话的意思,就认定我是当年他那个青梅竹马了呗?这都是小事儿,关键是,不是我放不放在心上,明明从头到尾死抓着不放的,是你慕老板啊!!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我又忍不住难听地笑起来。
“呵呵呵呃……”
没笑量两声就被他又捏住脸蛋。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我们俩的将来。”
“我……我们……俩?”我怎么有点懵逼呢,眨眨眼,写满困惑:“未来……?”
我怎么会和这个家伙有未来可言?!
慕淮南淡然眯眼:“你忘记自己欠我多少钱了?”
我一愣,小心脏瞬间拔凉拔凉的,我懂了,全都懂了,合着从一开始慕淮南这家伙就给我下了个套,一切都是他为了打击报复,报复我当年的不辞而别。还说什么既往不咎,啊呸!明明就是把我耍的团团转好吗?!
只可惜我敢怒不敢言,只能愤恨的瞪着他,咬牙切齿道:“慕淮南,我是不是上你的当了。”
“是你先哭天喊地要叫我爸爸的。”
……
他竟然没有否认,我心一沉,这事有点难以接受。
“这是你设计的圈套。”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然后让我一点一点往里圈套里陷!”
慕淮南却摇了摇头。
“这话不对。”
“有什么不对!你就是卑鄙!别不承认!”
“我好好做我的陷阱,你偏要冲过来往里跳,我没有好心拉你上来,你就骂我卑鄙,陆薇安,你这丫头片子,有点儿不讲理了吧。”
我吃了哑巴亏,有理说不清。
“我一没绑着你,二没威胁你,爸爸是你要叫的,让我教经商方法的也是你,发誓好好读书学习,将来给我还债的人,还是你吧。”
慕淮南声音轻轻浅浅,平静如常,好像这一切都是自然发生,而非刻意。
只有我看见了,夜色中,他的狐狸尾巴,终于毫无掩藏地漏出来了,这个老狐狸,你以为他不谙世事,对世上一切淡如止水,但其实只是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他则更不会表露出来,他只会悄无声息地靠近猎物,然后瞄中那猎物的软肋,却不发起进攻,而是静静地等,等一个时机,等他的猎物,主动找上他的爪牙。
我不知道他这种做法是不是百试百灵,至少我上钩了,在这个天衣无缝的陷阱里,我损失惨重,成了有苦说不出的那个猎物。